我对吴重生诗歌的阅读兴趣起源那首《上山是一部天书》:“小时候我是一个放鸭娃/赤着脚从高山和溪谷里跑来跑去/手持一根长长的竹竿/指挥月亮从上山堰爬上爬下/长大后我成了一个文字匠/写书编书看书卖书/鸭子们全都成了我书上的文字/探头探脑/像上山上的蒲公英。”从一个放鸭娃到出版社的总编辑,那根长长的赶鸭竹竿子,仿佛是一根神奇的魔术棒,通过自身四十多年的勤勉和努力、文字的加持,让吴重生完成了点石成金的人生“蝶变效应”。
吴重生的诗歌、散文、长篇通迅、报告文学和评论,情感充沛,醇正典雅,具有成风化人的正向价值和激励作用。
吴重生当过多年的记者,至今仍具影响力的一部经典性的新闻体纪实文学作品是《倾听传媒的声音》。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在东海之滨钱塘江畔,浙江儿女以敢为天下先的雄心和气魄,谱写出中国大地上一部自强不息、创业创新的时代华章。他把记者这一行当做到了思想品格和专业高度、胸襟气魄和格局高度。
“上山”是一个地理名词,但诗人对这个物理性的地理渗入了一些“化学的元素”,于是“上山”不仅仅是“上山”,祖先赋予上山五色意蕴,子孙们在稻花香里阅读这部天书。既然“上山”是一部天书,上山堰是这部书的经脉,神秘文字在江南峡谷中势如破竹,扉页彩图是仙华山的投影,书中插画是浦阳江的日出。所以,“上山”这部天书注定了要庇护在这里繁衍生息的子孙后代。吴重生是这些所有受到庇护之人中的受益者之一。
“看太阳折叠于山坳之中/见月亮隐匿于屋檐之下/乌浆山上所有的树都是松明/所有到过蒿溪的人/都在溪水里淘洗了自己的身影。”
(《嵩溪是一个可以折叠的村庄》2021年8月24日作于北京)
诗人是拉开了时间来写故乡的。当然,诗人在世俗意义上是一个成功者,回忆故乡也是需要“资格认证”的。
吴重生对文字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热爱,有一种阳光照彻心扉的感觉。从他的诗句中能够捕捉到了故乡之美,故乡历史性的钤记,记录了时代变迁的风云,找到了“美”的印记,那是思索之美,情感之美,人格之美,人性之美。
吴重生在诗歌中擅长于用神话想象“乌托邦”与现实虚拟艺术性地揉合在一起,有着丰沛的语言想象力和绚丽多姿的生命色彩描绘能力。他曾倡导过“一日一诗”的诗歌主张,既是夸张的,又是超写实主义的,这也就对“诗歌是不讲逻辑”的生动美学诠释。
吴重生的诗风明显受到了古越文化以及浦阳江文脉的影响,人们在浦阳江畔繁衍生息,血脉流淌,变幻时空。遥想越国灭吴,勾践声誉流播八方。孔子千里跋涉求见勾践,勾践回答孔子提问时,喟然叹息:“我们越国人性格爽直,思考简单,居住在山上,活动在水里,把船当作车子,把桨当作马匹,行驶象阵风,追也追不上。打仗勇猛,不顾生死。这是我们越人的天性啊。”时光流逝两千多年,这越人骨子里的“天性”,在诸暨人身上还是那么鲜明,浦阳江孕育了古越文明,浦阳江又称为浣江,亦名实相符,这千年定格的文化印记,已古今一体,远近闻名。
古越文化具有海纳百川、兼容并蓄之势。有“山水形胜”,有“包孕吴越”、“汇通大海”的开放性和多元文化载体的重要组成。
古越人的后裔聪慧机敏、灵动睿智。古越文化的创新和传承,既是优越地理环境的造化,更是经济社会发展的结晶,赋予锦绣江南特有的柔和、秀美,且熔铸出由精雅文化形式所体现的审美取向和正向的价值认同,这才是长三角地区不断吸纳周边文化的多元文化载体的重要内涵。诗人吴重生明显是受到深厚古越文化的熏陶,并且转换为创造性传承,创新性发展,才使得他的诗学之路不断地丰沛,不断地醇厚而具有其独特的精雅、汇通、多元、包容共生之诗学特点。
浦江成为青帝的故乡是从一位叫做元修的姑娘从迎春门进城开始的吗?我确实是不知道。
“一对古老的石狮子/是太阳的使者/它们护送星辰归位,月泉回家/坐化于此,成为整条浦阳江的门神。”(《我相信,迎春门》)
青帝,先秦祭祀的神。汉代以后,又有将灵威仰、太昊、太皞、大皥、伏羲等神合并青帝一说。居东方,摄青龙。为春之神及百花之神,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五帝(五方天帝)之一。掌管天下的东方,亦是古代帝王及宗庙所祭祀的主要对象之一。
道教以为木星中有九青帝,并受事于青皇。另一说青帝太昊伏羲氏即为天皇氏,为开天辟地之后首位中国君主。
轩辕少女元修于仙华山修道升天传说在古代志书典籍中记载不少,古代文人在诗文中也有吟咏。历代《浦江县志》皆引用转载南宋郑辑之所编的《东阳志》中记载:三皇时仙姑,相传为轩辕黄帝少女,于仙华山修真上升,故山与庙并以仙姑名。在庙旧在山颠,祈祷辄应民病陟降,故筑宫于山麓,宋宁宗嘉泰元年夏旱,吏民相与祷之,雨乃时降。岁以有秋事闻于朝,三年勅赐额曰“昭灵”。
是否有能力处理好故乡的历史溯源、地理、人文以及宗教、神话等等质朴元素的经验和能力,是对每一位诗人自我身份的一次确认,是对其语言的、思辩的能力以及灵魂质量的“大考”,是诗人唯一自我的“精神标识”。我曾经在一篇文章中从多次强调了一个观点:诗歌需要精神的品质和思想的质地。它来源于哪里?它来源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根脉,来源于儒释道禅巫,但还需要批判性继承和创新性发展这“五大文化筋脉”。很显然,吴重生是具备这种潜质和能力的。诗歌是需要“骨架”的,而不单是语言的“花匠”,还应该是具有灵魂建构智慧的建筑师。
吴重生践行了自己以文“视通万里”的创作观,我始终认为一部好的诗集起码要拥有“地域性的地理学辩识度”,以及“历史性和神话性”的文脉赓续。
吴重生诗中的意象情境多以平面化来网罗人间的景与情,总是青睐取三维世界里一组对立统一的情景意象,在南方山水的褶皱里捕捉美的韵律和意象。“天青色在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吴重生诗中的“青色”朝向过去,是能烧出天青色的故土,是曾满怀生机和温情的乡村童话。他诗中的“谜”朝向现在和未来,是人面对着一个不确定性数字时代的精神依据和价值伦理。例如:
“太阳和月亮接壤”“两座山峦的重逢”“大地就是天空”“炊烟被压缩成历史的印记”“江水一直在流,我一直在天上漂”“有的故事像星星一样,乡情更无法车载斗量”“以一万年为沸点,面向东海,看白云归来”
“雄鹰叨来的洱海,坠落于苍山之麓”
“在无数次的开枝散叶之后,思想深处只剩下原野、麦浪和云朵”
“给它贴上幸福的标签,它就会叶脉舒长”“万千精灵循着炊烟的路径,去往高山和大海”“一颗光亮与整个宇宙平等”
……
吴重生曾在《让鲜花按音乐的节奏去生长》中说:“一首好的诗歌,对灵魂有着治愈的作用。在浮躁的处境之下,诗人何为?我思想深处的吉他,躯体里流动绿色的忧愁。”
诗人如何营造一种岁月静好的氛围,给予众生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理想世界的憧憬?如何建构一种未来主义的人间向度?恰恰是“人类中心主义”是对“人类中心主义”的祛魅。
“天高地远,四野静谧/这是北京最多雨的一个年份/是怎样的舟辑/可以承载我心中的荧火虫/去往江南的腹地,我的梦乡。”(《一颗光亮与整个宇宙平等》)
吴重生擅长于庄子的智辩,重观赏,对于外界的认识带有欣赏的态度,将主观的情意发挥到外物上而产生移情同感的作用。诗人自带光芒,具有自足的艺术家风貌。这也许就是“神与物游,物我相忘”之境。
《太阳被人围观》中频繁出现转换和句法挪移,地理空间的置换,从北京大都市到江南水乡与建构主义和表现主义的写作技巧相似,以及诗人自身摄影家身份,都为读者和批评家在阅读过程中审美范畴的自我生成和寻找意义的世界留有了足够的空间和联想。诗歌的视角从立体主义的绘画和江南有颜色的水彩画之间,处于不断变动和频繁更迭之中,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主题的多维和色彩缤纷的场景。诗歌中出现的“客观对应物”,诗人艾略特提出的这个概念,是通过诗歌中的各种意象、情景、事件、典故的有机组合构成一幅图景,从而造成特定的感性经验,达到情与理的统一,并引发读者的同样情绪。
吴重生在处理这种“客观对应物”的意象时心静神怡,一轮高月照西窗,颇有老庄“逍遥游”之况味。
诗人出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从浙江腹地浦江的耕读之家,走到历史和未来都相当精彩的杭州,再到北京成为一家大型出版社总编辑,一路收获着记者、诗人、教授、出版人、总编辑等殊荣。 他是名符其实的美好生活的奋斗者、讴歌者、 分享者和受益者,他为这个时代讴歌和礼赞应该是其义不容辞的责任和担当,也是其作为诗人的题中之义。
个人所接受的在社会上的种种身份,可能仅仅是一场虚幻的妄想。庄子很早就提出了一种面向世界尤其是面对自我的幽默感,来为生命的本体祛魅和解咒。
要想成为一个大诗人,一定要读读庄子。庄子说:夫受才乎大本,复灵以生。灵魂的真正认知是和我们的自性分不开的。所以庄子在《齐物论》篇说:“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只有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才可以说“我生宇宙生,我灭宇宙灭”。庄子的人生境界,是能够把这个灵魂当作是一种虚无的力量,在让我们的生命不断地升级,不断地进化,不断地正向发展。这叫做“入于寥天一”。
诗人走过了五千里路的风雨兼程,那根长长赶鸭子的竹竿子,让他更加信心满满去追赶更加璀璨的人生之路。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编辑:简直
二审:牛莉
终审:金石开、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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