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存斗：“事情终于发生了”
船在水上 你在远方 冰在燃烧 火在过堂
霜雪洁白 白鹭梳妆 珍珠无暇 藤蔓滋长
彻夜辗转迎黎明 不思量也南望 秋雁飞成行
浮尘激起惊涛骇浪毁岸滩 人参长成人模样
山脉大破碎 汪洋大狂妄 苍穹大开放
山前水后皆乐土 皆坟场 无语而语 全作新郎
黏在脸庞的泪滴频频发光 心宽体胖 全作新娘
无门内门外 无他乡故乡 万情万怀置放妥当——题记
贾存斗
1
春天来了 黝黑的大山雾气缭绕
池塘里青蛙彻夜合唱 芦苇瘦弱俊俏
山间小路开满野花
被砍伤的树皮萌芽新枝新叶
坟墓阴翳于浓荫 蚊虫嘤嘤嗡嗡
牧羊人手中的鞭子噼啪爆响
相视一笑 萍水相逢者擦肩而过
到远方去 到瞳孔内无阴霾的姑娘身边
向她讲述水滴从冰川到太平洋的漂泊
到远方去 摩挲着塔基凝望塔顶枯草
它们的根须日日向往源泉却悬空而长
到远方去 到雪线之上捕猎的雪豹身边
它们不屑于在山下与狼群抢夺撕扯
到远方去 到一步一拜的朝圣者身边
他们眼中全是神  一生向神表达敬意
2
道路是新的 你我是新的 草木是新的
故纸堆内官家民间的历史内容是新的
湖泊与镜子内摇摇曳曳的映像是新的
八十五亿人瞳孔内的微末风尘是新的
只是这个星球的沟沟壑壑你探索了多少
千劫万世的纷纷纭纭你体验了多少
神说每一个冬天的死寂都前所未有庄严
每一个深秋的悲凉寥廓都意蕴悠长沧桑
每一次春天的破土萌芽都翻江倒海壮美
每一个盛夏的生机烂漫都毫无禁忌泛滥
看似一动不动一成不变的星系正在衰亡
雄浑山脉的微小曲折会让你盘桓不尽
一条小鱼一尾小虾的快乐你全然无知
透进窗帘给的阳光被拘禁在暗室之中
你从湖水的倒影中看到人类如雾霭悬空
你从日常的琐碎中看到生存如尘埃盲目
于是你把表情放在枯涩废墟的娇嫩面孔
放在博物馆殡仪馆恒温恒湿的库房
放在珍藏古玩珠宝信笺合约的橡木匣子
放在初春绽放的高贵玉兰花绒毛之间
放在哀悼亲人的现场簌簌剥蚀的岩壁
放在晕眩盘旋的山路摇摇欲坠的鸟巢
放在泛黄陈旧的相册宣判死囚的法庭
放在寻常一日的午夜大陆大洋的中央
放在日渐陈腐的卧榻虎狼觊觎的猎物
放在尚有余温的灰烬混沌肮脏的池塘
放在触手可及又高不可攀的祭祖高台
3
年过半百你的目光便失去了孩童的澄澈
喉咙发出的好像是二十里外的沉闷声响
你说什么不说什么戴上面纱或遮住面部
神都要为万事万物打造鲜明的专属徽章
你浑然不知身在何处何地所为何人何事
日日似门前砖缝的小草怀着哀怨凄凄惶惶
神说累了便休息一会吧 可漠视沿途风光
可去图书馆欣赏逝世千年的老人拨云驱雾
可在一瓶葡萄酒前想象沉醉其中的美好
可在河流的任何一段沉到河底化为淤泥
可在竹筏之上溯流而上抵达源头所在
可随着无规则暗河在大陆内部狂野驰骋
可抱着美丽姑娘当做汁水丰富的水蜜桃
可坐着空客飞机体验鸟儿高空飞行的感觉
可被挖沙船捕捞上岸成为房子的一部分
也可坐在无人荒坡与土拨鼠眉来眼去
告诉它每一个人都是荒野生存都疲倦不堪
都忍受着胃脏肾脏的胁迫在大地上劳作
4
不知何处不知何时而来的乌云酝酿暴雨
缄默亿年的火山以冲天喷发张扬性格
乖戾的季节河一再演绎暴涨干涸闹剧
孕育万物褫夺万物的太阳被赞颂被诅咒
渺小如蚁的你面对生死真有些招架不住
一再跪在天地之间祈求得到鬼神的庇佑
一再大醉之后痛哭流涕忏悔曾经的罪孽
大路走尽折返原点 黑夜溃败追随黎明
怀抱雏鸟 渴饮大火 祭祀天道 修筑坟墓
打碎骨头抛入田垄 打碎粮食填进胃囊
酒曲微生物活了几亿年还活蹦乱跳交配
它们骑着精美酒杯混迹于肮脏圣洁场所
污水之上的浮萍蚊虫自我欣赏自得其乐
污水之内的河蚌孕育旷世罕见的五彩珍珠
比目鱼与出海捕捞的船员在大海上联欢
午后的后花园呈现浓郁的异域情调
铮亮的钢琴在惨白手指下发出雄浑和音
丰腴的胸脯任由一双双饥饿的眼睛抚摸
群魔乱舞 酒浆泛滥 天鹅与乌鸦百年好合
刚刚装卸的货物散发着大西洋东岸的味道
泰国人妖背着印刷日本和歌的背包招摇
暴涨的印度河让露天火葬更显得视死如归
藏羚羊迁徙繁殖让整个高原躁动不安
整个世界看起来混乱无序其实井井有条
诗人撑着一把雨伞在河边与夕阳推心置腹
农妇拿着一根柳条追逐调皮过度的孩子
庙门打开了 和尚举着一把笤帚走出山门
山火燃起了 无数动物转来撞去罹难现场
5
泉水死了 污水活了 谵妄的臆想症患者
对河流深浅不屑一顾 太阳继续让泥土受孕
狂野荒原继续上演合唱 内心平静的是墓碑
是变色变凉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的骨灰盒
是与岩石称兄道弟一再遭受非礼的化石
是冬眠的龟蛇葬身昊昊流嵐后涅槃再生
是出门忘了带伞被大雨淋湿的草木快乐
日月颠三倒四 一会似圣人 一会似刽子手
一会在CBD上空以雷电形式彩排神之愤怒
一会在印第安人狭隘如监狱的家园野蛮狩猎
七大洲五大洋不约而同制定了环保公约
重大事件后千百历史学家从不同角度记录
今天和平集会 明天檄文征讨 后天妥协媾和
一位历史人物在不同国家有不同的历史地位
草木鸟兽信仰水追随水 鱼虾生于水亡于水
魑魅魍魉在神的花园肆无忌惮割据建国
背负亿万人目光亿万人泪水的犀牛十分夸张
它们用长角推倒河流 用背走路 用尾巴握手 
用茂盛的非洲水草献祭遮天蔽日的印度洋季风
崭新而空空的樟木柜子等待新娘陪嫁的嫁妆
旷世宝剑由于长久躲在剑匣之内而黯淡无光
人迹罕至的大河河滩忽然成为考古现场
清水污水倒进锅里蒸饭倒进马桶冲涮
一瓶美酒成就一部史诗鼓舞一场篡逆
一位圣哲吐露的经文在水里变成亿万蝌蚪
悬挂崖壁的藤蔓一到夜晚便杂乱拥抱一起
小小萤火虫照亮一个大陆十几亿人的行程
勤劳的环卫工人终于停下工作眺望星辰大海
健美的女郎脱下衣衫把发光肉体馈赠信天翁
衣衫褴褛的诗人对着壶口瀑布痛哭失声
6
眼前这个让你爱恨交加生死与共的现实世界
枝枝叶叶关涉古今情 泉水污水化解人神渴
舟楫踏着河床远行 草木踏着尸骸开花
由渴生饮 由陆慕海 由暗思明 由沉向浮 
母亲乳房滋生癌细胞 父亲心脏支撑支架
千娇百媚的白骨精通过考试成为机要秘书
法院把贪官污吏哥窑弟窑瓷器一并打入监牢
一只土鸡一位囚犯终于在人生终点登上餐桌
文史哲教授背着灰烬讲授 蒙骗者侥幸加冕
响尾蛇变成攻击武器 鸭嘴兽成为物流平台
几百万根钢管密密麻麻搭成跨河大桥骨架
拆除违建的莽莽秦岭被民间组织赋予龙脉身份
女人从男人身体内部宽衣解带 海水移民大陆
墓碑上过度煽情的铭文与刚刚逝世的人无关
风是舞蹈者是看客 含锶泉水从山脉肾脏流出
看似空空的山间坡地内部藏匿了无数肥胖芋头
声嘶力竭的蚂蚱互相交配互相啃噬后坦荡赴死
人类准备冬装准备煤炭准备到三亚的机票
对着千疮百孔的墙壁常年患病的妻子凄然一笑
花坛内种植富贵的牡丹也种植剧毒的夹竹桃
刚刚出过车祸血迹斑斑的大街瞬间通过迎亲车队
女人富豪演员官员聚在会所谋划拆迁吸毒派对
拦河大坝挡住鱼的去路来路 崖壁草木望河长叹
太美的女人得不到爱情 龌龊的男人政商如鱼得水
三千万人的国际都市演绎八千万集狗血剧情
一只野猫夜里叫春 一只路灯白天嚎叫
一只乌鸦沿着燕山山脉太行山脉传递季节文告
神说谁来到这个世界栉风沐雨谁会受到惩罚
废墟是神弹奏的琵琶 村庄是鬼盘踞的老巢
拯救黎民于水火便要时时做好遭受流放的准备
风来风去潮涨潮落是这个世界公开的信条
野草野火相克相生 黄昏晨曦互相追逐
正义的冠冕真理的旗帜亘古被公开扯碎践踏
神一会雕镂岩石成圣像一会破碎岩石成砂石
一头驴子走进山东地界变成琳琅满目地方特产
一只蝎子嚼食了丈夫躯体后开始孕育小蝎子
7
又是一天的早晨 你匆匆挤上五号线地铁
与素不相识的男男女女毫无距离毫无感情靠近
诡异的是此刻不知何故你想到四川的油菜花
那比黄金还黄的光芒如利剑刺穿悸动的心脏
诡异的是此刻你想到法国哲学家文学家萨特
那比二噁英还令人窒息的恶心味道弥漫车厢
长安街上川流不息的车流没有高峰低谷
小清河里泛着长江黄河也难得一见的瑰丽涟漪
你知道神鬼就在地铁内无色无味地守护与剥夺
肚子里的早餐开始让你昏昏入睡坐过了一站
车厢里有人看了你一眼后又看了你一眼
你开始暗暗思考这个人是不是与自己有瓜葛
另外一个人为何对这个世界翻了白眼后闭眼
8
空空胃脏思念生花生米 明清的老房子焕发青春
诗书传家是传统习俗 穿山甲是下垂的肾上腺
一匹烈马至今盘桓辛弃疾胯下 一只南宋黄鹂
赞美嫩绿醇爽的明前茶 批判淅淅沥沥的清明雨 
李幼安斜倚残荷望北归雁阵愁断肠 深秋太深
苏子瞻手擎线装卷帙以东坡肉下酒 太白太白
兔子群情激奋集会抨击人类的守株待兔行径
在工厂内饲养的牛羊从生到死没有见过草原
猪仔听着音乐安逸进食 机器人自我修改程序
所有的船漂浮滴水中 所有的根须溃烂天空中
所有的渡越者抵达不了彼岸 所有的花儿枯萎
所有的大洋无泊停港湾 所有游子无桑梓故园
千秋万代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这个世界
可笑的是死人舌头残损纸张焚尸炉内搬弄是非
鲜花与萤火一再给我们真实虚幻虚幻真实启示
陷阱沼泽面目险恶用心良苦 道路尽头是道路
坟墓前面鲜花不断 遭受摧残的沟渠得到修葺
只是你一再自欺欺人为阴谋开脱为蒙昧辩解
对着眼前的山水时而充满信任时而怒不可遏
9
孩子被褫夺贫困狂野的自由 冰棒无童年味道
你一思考从何而来站在何处便茫然若失若孤儿
越冬事物的鼻孔喘着冷气 雪花站在云端跳舞
它们一落到地面立刻化身泥泞道路的邪恶势力
被爱所伤被恨左右的美人梨花带雨始乱终弃
左右不伍朝野不立的诗人不合时宜得错乱失据
城市晚报几十版密密麻麻形文字不是民众心声
宽阔街衢路灯见证了婚丧嫁娶班师回朝的场面
招摇撞骗的投机政治家成为当世赢家后世输家
散发芬芳转眼枯萎凋零的花苞垂下傲岸的头颅
风骑着虚无之马向四面八方关隘要塞通风报信
沿途捡拾神农氏遗失的麦穗嫦娥约会的汗巾
旖旎春光被八十八米长风机叶片砍得支离破碎
大西洋飓风把大半个美利坚蹂躏了一遍又一遍
今夜我在床上带着儿时月亮儿时伙伴周游世界
10
花花草草生了死死了生 主义宗教如蕨类枯荣
大河上桥梁说塌就塌 闹铃时针一圈圈跑动不停
一个孩子走出家门不知所踪 霜雪改变冷漠表情
晦涩偈语木鱼声中浅显易懂 彪悍骏马驰骋汤锅
乌云天鹅重归于好 日月光辉溺毙幽潭无人打捞
巍峨神山消失不见 窗外枯树倔强守护斑斑残雪
你沿着城墙遗址如野狼转来转去 手捧浑浊泪水
沿着河岸寻找夜不归宿的牛羊 伸手摩挲黑夜
参加阴晴圆缺幼稚游戏 胁迫冰雪消融种子萌芽
在无名墓地莫名祭拜 从眼眶挖出色盲短视瞳仁
向呵护成长的逝者哭诉 你没有与风尘纠缠不休
没有站在河岸向河水投掷秽物 树枝枯干与你无关
你只是向美丽姑娘多看了几眼 深深嗅闻过花朵
你没有在无摄像头的荒郊野岭肆意摧残野花野草
你没有追随泥石流队伍不问青红皂白的冲击秩序
山中童子临水烹茶等待出世先生前来洗涤胸襟
临终的父亲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难以告诫智障儿子
我们把全部秘密封进漂流瓶 托付给大江大河
把正在盛开正在美丽的花枝剪掉插进清水瓶
若未卜先知者摇着扇子欣赏乱哄哄的世界
明白了残缺的画面残缺的表达才是高蹈艺术
恶人的疯狂是神的放纵 良知的溃败是鬼的柔情
水浸润你的肺腑浸润昆仑玉 断崖亿万年切割黎明
沿石缝挺进的根须从黑暗内部汲取水 高粱与酒瓶
相约守护山河的秘密 汪洋是天空口角的垂涎
瓷器是残渣 玉器是泼皮 青铜器是风月场歌舞妓
风见风使舵 雨大雨滂沱 雾云遮雾绕 石坚若磐石
砍砍杀杀几万年这块大地还没有缔结和平条约
告诉你吧 这个世界只有神能拨云见日敲响丧钟
只有神能化作狂风暴雨大江大河做引路人做猎枪
只有神能善待任人宰割任人烹煮的孱弱羔羊
是神让铡刀站在莽莽草丛 让冤魂潜伏牛羊群中
在风清气正的时代迈着行刑队步伐呼啸走来
我们再也不能在秋水边颤颤栗栗的悲戚天问
再也不能挑着自己的骨头自己的信仰沿街贩卖
11
隐晦天机与泥石流荼毒村庄 荼毒野草 荼毒松柏
生界冥界军团东征西讨最新地图册 歌舞团做先锋
雨夜蘑菇破土而出蝼鼠按兵不动 雨中的马大笑
雨中的马打着喷嚏嘲笑太平天国 嘲笑东征军团
诗人穿着洁净服装在荆棘丛体验时装模特的猫步
缺口太大 忠臣良将尸骸堵不上 仁义礼智信堵不上
焚城之祸在所难免 王朝印绶与烟花女子打入囚牢
绝望的流亡者与新政的奠基者共谋大业 打砸抢烧
这块大地将由新的磁窑烧制新的瓷器摆放新的几案
攫取权力的人慷慨激昂演讲 癞蛤蟆评委已经入座
逆流而上的客船货船鱼虾小心翼翼的卸货与产卵
旷野无人捡拾的箭矢对天空瞪着讳莫如深的目光
一朝朝一代代总有无法回家客死异乡的异见者
在这块土地上只要有水便会萌芽莫名枝柯莫名花苞
向日葵看似与太阳亦步亦趋其实日日夜夜做黄粱梦
门口的石狮子暗暗记录着谁在鬼鬼祟祟进进出出
谁在一个个夜晚炮制一个个弥天骗局奴役天下臣民
谁在一间间污秽阴暗的囚牢日夜撰写《阿Q正传》
把门窗关得严丝合缝后回忆阳光下的点点滴滴细节
站在大地上如站在陀螺上与嘎嘎狂叫的乌鸦对情歌
到了与孤魂野鬼公开决裂的时刻了 这是万物的春天
草木要幸福生长 牛羊要幸福漂泊 河水要幸福流淌
诗人要找到幸福的爱情 在东方国度幸福的吟诗作赋
你要通过时光隧道找到MH370遗骸安慰思亲的亲属
踏着阿拉斯加冰原的旷古荒凉与嗜血的灰熊们决斗
太不可思议了 如诗如画的山川被糟蹋得满目疮痍
几十亿只蚂蚁唱着同一首歌为蚁王勤勉贡献肉与乳
水晶开采出来被打磨成一个个圆润无比的透明球体
煤炭开采出来被焚烧得灰烬皆无 阳光化身新能源
一间间温室大棚一年四季生产汁水饱满的西红柿
温顺大河看似温文尔雅高蹈其实日夜野性奔流
叶舟自横民间江湖 肃穆远山日日演绎以静制动招数
看风水算命是时髦职业 你没有唤醒云梦泽的丹顶鹤
没有在经卷化为青烟前泣血天问 你看着自己病入膏肓
看到自己的头发与马尾巴交流做人做兽的真实感受
看着转山信众沉沦鲲鹏野生藏羚羊共同出没于画廊
四位得到神灵眷顾的女性被自杀诗人写进灿烂诗篇
东风西风此消彼长 猎人猎物心照不宣 皆噤若寒蝉
路灯亮了 路灯灭了 帝国印绶与漫天乌鸦结成同党
12
这个春天玉兰花迎春花怒放 激流岛高远 夔门高悬
这个春天谁亲近陈寅恪谁瞬间崩 谁挽大弓射天狼
谁优雅地望望前方忧郁看看后方后意味深长一笑
谁割掉耳朵挖掉眼睛置身喧嚣 谁点燃汉诗冲天大火
坦坦荡荡 娇羞难掩 野心凸显 生死互因 明暗羁绊
抛却蝇营狗苟 沟沟陷陷 抛却浑浑噩噩 声名炫炫
于陋室之中章章节节情意绵绵编织 点绛唇 卜算子
白狐孤灯伴齐鲁公子聊斋 宫娥太监抬绿林莽汉早朝
大河两岸磁窑密布如累卵炊烟袅袅如东方绘画墨染
入骨阴风肆无忌惮冲出地下室砖缝扑打摇曳烛光
鲑鱼以必有一生必有一死的大决心回溯内陆生殖
无面祭司无翅鹰隼攀附虚无树干上天下海传达神意
神说煌煌盛世原是人吃人神像无庙宇安置的时代
天上一日人间又过一年 正面风波亭 背面桃花庵 
违反天条神女流放螟蛉出没仓鼠管辖的龌龊凡间
卡夫卡怅望城堡 哈耶克挖掘房基 康德批判流水
博物馆内梦回新旧石器时代的石刀石斧一言不发
又一个开端 但不是简单地叶子重复另一片叶子
山谷中钟声回荡几千年 山坡上炊烟袅袅几千年
房屋建好颓废 花儿开放枯萎 大路修好毁坏
没完没了黎明 没完没了黄昏 没完没了酿酒
一场宴会几千年不散 一场爱情几千年缠绵
一眼汩汩而流的山泉洞穿了几千米高的山峦
所有村庄所有峡谷所有殿堂都回荡着昔日风尘
谁是儿子 谁是祖先 谁制定法律 谁扣动扳机
那一条钢铁锁链如今禁锢 那一把刀剑如今削砍
失败即胜利 新生即溯源 莫问灰烬燃烧前后事情
你就是灰烬 你就是花朵 你就是花香 你就是经卷
你就是深秋荒原上日夜燃烧涤荡漫天荒芜的野火
13
“事情终于发生了” 屋内屋外的人惊愕环顾
似乎无法面对如此无奈如此无序的现实场景
清醒是一批古人不合时宜的乖谬态度关吾何事
风雨剧情由风雨评审 蜡烛燃尽留下血泪辛酸
疫情三年全世界自然生态得到空前恢复改善
这让圈禁牛羊是为了牛羊幸福的理论不攻自破
你忽然感觉二十一世纪的世界又回到轴心时代
你孤单彷徨 无依无靠 大河流到眼前视而不见
你若一头被邪恶瘟疫附身的恶狼仰天长啸
你若一尾被浊流围困得窒息的游鱼苟延残喘
此后尘埃的就还给尘埃吧 花苞的还给花苞吧
你清清楚楚看到倔强的坚冰怀抱欲望大火猥琐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是新旧舞台长久不衰的剧目
“事情终于发生了” 懵懵懂懂的孩子走出襁褓
他们尚未经过文明理念豪放而无情的风吹雨打
对官府文告茶杯内的茶水品质无前提条件信赖
认真聆听坐在塔基上的高僧大德抑扬顿挫开示
呆若木鸡地看着大江大河泛着轻浮泡沫流向远方
最终以绥靖理念与现实世界媾和 满脸大同表情
挑剔的鼻孔懂得了花香 丰美的牧场接受了牛羊
愚顽的木柴躲在灶膛向往熊熊燃烧的激情岁月
世故的鹅卵石与死鱼烂虾尾随雨水踪迹寻找河床
万事万物全是河水 全是河床 全是生意 全是欺罔
全循规蹈矩 全同仇敌忾 全同流合污 全伺机坠落 
自我标榜的辉煌是诋毁对手销毁证据的研究报告
是太阳坐在云端笑而不言明明暗暗的布施恐吓万方
是风拨弄一番娉婷倩竹后扶持修正一下参天栋梁
是涓涓溪流汇成惊涛骇浪冲决围困堤坝的难以收场
14
让花开在坟墓砖石上 让果实容纳天玄地黄
让圣哲忍受真善美炙烤 让教义如虹霓炫煌
让草木金属意念教义政权组织远离刀枪棍棒
让孑然一身的圣徒怀抱着水与罪孽走向远方
西山不可久留我栖居何方 闭眼山高水长
睁眼墙外是墙 无处可躲可藏 万物萎靡彷徨
暂且放过自己 让释迦摩尼耶稣二圣端坐壁龛
以风月为酒 品味隔夜茶 任由香火消磨自我
等待萤火虫引导的启蒙运动在东方浩浩荡荡
“事情终于发生了”  我会不重蹈冬眠者的覆辙
再不打开大门跣足而往旷野的蝴蝶就飞走了
鲲鹏兴风 麒麟放浪 菩提悬梁 葫芦开口 
再不把启蒙的种子播撒便会错过这和煦春光 
看似一动不动的远山其实一刻不停地远去
面对一滴水 一粒沙 一畦转瞬衰老的韭菜
一抹晨曦光影 巨大岩石也压抑不住的疯狂牛蒡
北京奔向重庆的列车 霸凌霜雪霸凌乌克兰的寒潮
亿万年怀抱大信仰大寂寞大深情的大昆仑山脉
你真的找不到最佳的观察角度最中肯的评判尺度
15
女人喜悦的鹿群从男人肉体丛林中彻夜奔跑
神喜悦的荷花从这个池塘跳进更加肮脏的池塘
依山而建的寺庙与依山而建的陵园毗邻而居
神像与骨灰神职人员与守墓人毗邻而居
不同大陆的货物从一个港口跑向另一个港口
一只野猫在空旷大街凄厉呼唤另一只野猫
一只天鹅迁徙归来又回到了去年嬉戏的湖泊 
工厂内鸡鸭鹅猪牛马羊集体进食 集体睡去
集体醒来 集体吃药 集体屠宰 集体发货
集体抱着传统习俗抱着培训资料轻歌曼舞
岩石鲜血淋漓 工厂无人值班 春蚕吞食鸦片
废墟内草木疯滋狂长 沟渠内螃蟹觊觎河蚌
魔头村姑鸿鹄燕雀皆临水自照发抖音视频
钢铁身心冰凉自我坠落 毛竹快速拔节踉踉跄跄
刚刚上任的巡抚道台已收拾好流放儋州的行装
一滴水在夜里多黑一朵花在旷野多美你没看到
一首诗意境如何玄妙语言如何张力你缺乏素养
尼采多么痛苦吴敬梓多么愤慨你如何能够懂得
烟雨江南梯田无痕无羁的勾勒泼是泼墨技巧
告诉你吧 谁也逃不出不问天不顾地的牢笼
风来了你顺着风向调整身姿 与风一致用力
雨来了你作出焦虑状 通过混吃混喝考核升迁
你比以前更加热爱这个诡异世界的蒲公英
细细咀嚼喷香的松子 踢开蚂蚁面前的石子
以深秋野火为号 告诉亲人们秋天深了
这个世界秋天深了 秋天剥光了你的衣饰
你将砍断臂膀作为火把照亮雾蒙蒙的谷坳
你将珍藏孤独苍鹰跌落尘世的每一根羽毛
在秋雨霏霏的小径撑着油纸伞忧伤徘徊
挽着花香的胳膊在南方山水意境中扭捏佯狂
迎接一池荷花的萧瑟 送走一条大河的躁狂
你用教义针线缝合亿万人的瞳孔亿万人的嘴唇
却无可奈何一条缝隙让蜘蛛里应外合游行示威
打印机吐出汉字是神复制世界的生生死死景象
是神让水走过沟沟壑壑 是神让风轻抚枝枝叶叶
拍死一只蚊子是拍死了一种飞翔的主张方式
突破藩篱要有忍受孤独的强壮魂魄与旷世才具
突破藩篱才能与大江大河自由自在缠绵悱恻
16
“事情终于发生了” 灵隐寺免遭兵匪劫难
青蛙与荷花此起彼伏庆贺这人间的大胜利
破冰炮弹炸得一片乌云泪雨倾盆 正义何在
岩石阶梯苔藓附身让上上下下的人趔趔趄趄
裹在黑裙内的肉体膨胀得整个世界近乎窒息
全站在晕眩的睁不开眼的高台上不知所措
你闭上眼在黎明额头黄昏耳根狠狠亲了一口
公开推进一场向生存求婚向死亡求爱的仪式
摆下香案 朝五个月不下滴雨的天空深深作揖
挖好墓坑 把这个世界的繁杂全部穿上寿衣安葬
神说 所有死亡的人会复活 所有的水土都是圣地
你是普世洪流的漏网游鱼 是锈蚀翅膀的金属大鸟
是熟谙熟食的家畜 是织女座星系的银河系情哥哥
“事情已经发生了” 像与象携手抵达最初的地点
最初的泥土 最初的八月 最初的草垛 最初的山峦
最初的父母 最初的房屋 最初的寂寞 最初的拥抱
湮灭踪迹999年的白狐重新在东方都市狂野闪现
散布太行山坳星星点点的村庄袅袅升腾怀旧炊烟
远山苍翠 周遭凌乱 鳝鱼跪在东方泥淖等待坐牢
哪里才是我出世入世的桃花源高尚卑鄙的安乐窝
哪里才是我抛洒冥币哀悼慈爱父亲的广阔祭坛
我真的太累了 花业凋残 月已闭关 蟋蟀已产卵
我甚至再没有一丝力气去回应这个世界的问候
我不愿再与欺凌人民荒诞无耻的狂风暴雨虚以周旋
我要踏着羊肠小道的荆棘蛇蝎遍访山山水水的幽密
在文明蒙辱人性坠落的时代如树木接受神的洗礼
17
“事情已经发生了” 脱下穿了一年的格子衬衫
参与贵州老酒赝品青铜器形而上形而下的辩论
拆迁队浩浩荡荡赶来 老房子古村落势单力薄 
记忆中的中国乡村闲逸被一页页宣纸裹挟而去
无数鸡鸭猪鱼苹果在纪念碑前脱光衣服以死明志
也有无数鸡鸭猪鱼苹果快乐追逐活泼好动的孩子
喜马拉雅山脉的兀鹫再一次与雄浑冰川以命相博
从产房刚刚推出的虚弱母亲全身散发着神性光辉
打碎餐具的孩子不知所措地看看父母看看世界
烟熏火燎的药山火腿在污秽房梁上继续奔跑
夜深沉 僧入定 端坐一天的神像换了一下坐姿
你躺在床上越来越感觉白天的事情并不简单
尤其是那条被众人分食的大鲤鱼到死都翻着白眼
席间所有的人都恶狠狠地盯着一盘盘一碗碗菜肴
他们吃饱喝足后还在餐桌边恋恋不舍地推杯换盏
你感到这些人吃的是人的精神而你参与了全部事件
杯中白酒是你的苦涩眼泪 盘中菜肴是天鹅的姻亲
那座亚洲最大的图书馆囚禁了历朝历代华夏文人
那朵美丽得让你惧怕凝视的罂粟花原来是吸血鬼
一具具扫进垃圾堆的尸骸重新长出喉咙 以死者名义
控诉你的生存多么毫无根据 爱恨情仇多么苍白乏味
“事情已经发生了” 牙缝间的剩饭残渣快速发酵
逝世者在坟地开荒种地 林立的墓碑犹如林立的高粱
坟地的花似乎比公园的花美丽 死亡比生存耐人欣赏
路上的人都似乎在推进前无古人后来者的事业
神说 让这些在这块大地生活过死亡过的人辛福吧
18
夜中的灯火彼此照耀 根须彼此纠缠 入睡者梦想明天
阴影中的花儿无颜色 陵墓群中的石马一如往昔沉默
《石室之死亡》成为棺椁 洛夫在加拿大慰问鲑鱼
东方的门闭阖并上锁 床铺与麻将桌成为角逐的战场
经过一夜反刍牛面色红润 火躲在水中等待钟声唤醒
鱼彻夜醒着 船被一根根绳子从早到晚死死地牵着
朝阳夕阳互不照面 睡去的人醒着的人互不理睬
夜晚是道无形堤坝 监狱狱警荷枪实弹如临大敌
高山隐藏在高山之后 绿林以新的方式方法占山为王
一台台电脑不停闪现一个个此生不能融入的场景
方向不存在 高度是人类孱弱的托辞 舌头签字笔是商品
诗意栖居是风不分时间不分场合敲打门框 诗人似醒未醒
他们长期忍受夜晚蒙蔽白昼炫目 以末世情怀脱胎换骨
他们的悲欢离合没有兑换到银杏枯叶 留不下蛛丝马迹
他们变成泥土还受到英镑嘲笑 还受到蚯蚓吞吞吐吐
19
“事情已经发生了” 南来北去的虹霓流嵐
在宽广大街上绘声绘色宣讲自己的旖旎往事
牛羊骡马在圈舍里高傲等待主人谦卑的喂养
废墟内流浪汉幸福酣睡 高墙内犯人继续对抗秩序
一瓶酸奶在冰箱里日夜推进内涵丰富的腐败行程
几枚钉子让几块松木板成为一张桌子 暮鼓晨钟
让方圆几百里内善男信女欣喜若狂的心惊肉跳
日记本落满尘灰 年轻时代的癫狂懒得再看一眼
一想到一个个仰望星空的不眠之夜便无限疲惫
一想到曾经渴望归乡却难以归乡便无限感伤
一想到一首诗发表后散发油墨味道便无限感恩
一想到钢铁变得油腻陶瓷变得颟顸便无限愤怒
你忘了来自何方走向何处忽然变得手足无措
你是实体是幻象？ 残雪阎连科与你有甚瓜葛？
你是乐器妊娠天籁？ 你是农具改善田墒？
你是火炉化泥为陶瓷？你是宣纸渲染宗族荣耀？
你是洞窟屯甲兵百万？ 你是大风切割雄性大河？
你是教堂教化主义风浪？ 你是古堡狂啸空旷荒漠？
你哭泣着赞美神祗？  你质疑着考证真相？
你向澄澈的湖泊举手盟誓  你溺毙于无水池塘
你砍倒三月生机勃勃的丁香 建造渡人渡已的渡船
你天天想醉得不辨东西 披挂七星瓢虫的硬壳
在不义的大地上横冲直撞 神说你是豹子也是猎物
你是生存的嫖客 你是忧伤的冰雹 你是彷徨的野草
每个夜晚你都隐秘忧伤到黎明 戴着面具睡眠
与阳光一次次卑微和解 与黑暗一次次拔刀砍杀 
把大河的给大河 沙漠的给沙漠 虹霓的给虹霓
把虚无的给虚无 玄幻的给玄幻 大火的给大火
把巨蟒褪掉的通透外壳还给五十亿岁的老年日月
20
你是四季流转的虚幻光影难以捕捉难以琢磨
过于自恋 过于冷漠 不愿结束 丧失开端
一座座宗族祠堂在穷乡僻壤辉煌建筑
一处处兵营沿着国境线密密麻麻分布
边耕种边戍边 边传播民主理念边挑动政变 
边骑着共享单车赴会 边抱怨沿途过分颠簸
神说 吐鲁番的葡萄印度的香料都会化为灰烬
大江大河的点点滴滴都会化为有滋有味汤汤水水
悲欢离合是人类说法 现实场景历史背景关系密切
深秋凄凉 夏日炎热 冬日下雪 春日开放
你站在刀尖舞蹈 坐在丘陵踏浪 斟满一杯牢骚
黄鹤楼易址 矛戈锈蚀 带鱼油炸 芦苇白发苍苍
生殖圣旨刀兵相见 荷花泥鳅终成眷属 不理不乱
释迦牟尼佛螺髻舍利没有镇压住白蛇 全部造反
秋风一吹漫山遍野枯黄 天网恢恢谁也逃脱不得
四时之象在亿万人眼里幻化呈现 互为镜子
莲荷生于淤泥化为淤泥 钢锤明里暗里颓丧 
暴怒闪电劈倒监狱规章释放囚犯 自由即监禁
登上一座山峰后遥望另一座山峰 无处可落脚
忍受残缺 忍受完满 忍受女人 忍受参悟
忍受彩虹桥沟通荒漠源泉 忍受苦相思拒绝有缘人
你在废墟内看到楼兰古国公主的旷世美丽容颜
在安阳街头听到殷墟博物馆传来殷商的凄厉哀嚎
明日朝阳从太平洋分娩 今天夕阳在大西洋埋葬
一匹汗血宝马从一本线装书跑进另一本线装书
阿尔卑斯山脉从一个人的额头爬上另一个人的额头
你到现在还不认识开端的重要性找不到结束的理由
21
你惊诧于人类的道貌岸然自我异化已深入骨髓
兔子灰狼是远房亲戚 苔藓鲸鲨是宗族嫡亲
鱼虾龟鳖几亿年前约定在哪一个池塘举行婚礼
水不是北宋山水的水 土不是炎黄争夺的土
月亮无心无肺夜照古今 太阳血腥嗜杀炙烤草木
一只蚂蚁尚未完成伺候蚁后的伟大使命中途夭折
一只苍鹰伫足悬崖仰望浩瀚宇宙俯瞰芸芸苍生
一盏路灯在晨曦中被孱弱朝阳压抑得无精打采
一次秘密政变被密不透风的帝国高墙彻底出卖
夕阳没上床睡觉就去照耀地球另一面的人类了
丛丛杂草历经沧桑 你的脑壳是座高炉冶炼钢铁
你害怕一盏盏亮着的灯一圈一圈转动的钟
墙角的鳖虫与农具一动不动看着你直到黎明
一粒粒面包屑被很多只蚂蚁齐心协力拖进洞中
一架架温顺的飞机从一个机场飞往另一个机场
两根携手到远方的钢轨遵守保持距离的合约
秋天的树叶纷纷枯黄野菊花开得到处都是
被藤蔓覆没的幽僻小径又露出了消瘦的面容
有人偎依着一眼枯井一言不发坐了一个下午
玻璃杯中的茶水一副秋天无救的没落表情
草原一日日向深处枯槁 牛羊以狂噬积累能量
枝水饱满的柿子被一只只乌鸦忘我琢食
万里山脉挡不住漠北寒风 挡不住青草枯槁
炽热炭火彪悍牧人柔弱羔羊互相抱团取暖 
高远星空寥落草原结盟  物我无我是绘画境界
等待宰杀的牛羊涂涂抹抹的画家等待火锅开锅
22
道不可道 路不是路 蝙蝠的睡姿你根本学不会
多么美丽多么妖娆的女人结局是风烛残年
所有经书结局是埋进尘土 所有春天结局是让位夏天
所有雕塑结局是自我风化 所有泉水结局是献给荒野 
异乡即故乡 故乡在哪里 血是谁的血 水是谁的水
它物如何温婉狰狞 如何装饰黄昏 如何妊娠临盆
路上全是异乡人 从远方来到远方去 吃吃喝喝
叶子萌芽后枯落 热情似火后灰心丧气 爱是凶手
宫殿禁不住火烧 巨著禁不住虫啮 恨是菩萨
冰雪消融 万象更新 谁内心温暖 天地不仁有大义
牛栏打开谁获得了自由 书同文车同轨伎俩
草木被太阳禁锢大地 牛羊被风牵着鼻子走向戈壁
选举是表达信仰的方式 盆栽是神的布道道具
孩子们站在旗帜下向党派宣誓让你彻骨悲凉
郁郁寡欢的林黛玉遇上性功能孱弱的贾宝玉
无形根须有型锁链盘绕罗马城邦明长城城垛
你赤身裸体无墙可倚无门可靠 前途原本莫测
今朝别过永不谋面毋凄惶思念 来去道路茫茫
晚餐桌边犹大久久不离去等捕快 礼仪太繁琐
世界是百花园你游赏 世界是刑场万物斩立决
四十多米长洲际导弹架竖起来 与尔同归
查干湖三百多米大网一字拉开 全部归案
考古队海岸陆战队同时行动 古今是战场
昨天夜里官员如枯叶从楼顶零落 秋风萧瑟
画家沉浸于与裸模身心融汇交流 艺术移情 
音乐家倾听北冰洋冰山轰然开裂 自然天籁
上午春天胜利 下午秋天溃败 古今轮流登场
真正可鄙的是米脂人李自成 井底蟾蜍惹天下笑
冰清玉洁的莲花雍容华贵的牡丹与淤泥沆瀣一气 
道貌岸然的丹顶鹤公开赞美剧毒蛇蝎美味可口
温驯麋鹿一边啃食油油青草一边献媚狼虫虎豹
贱如草芥的芸芸众生被太阳浑身订满光芒的钉子
甲虫与秦始皇一道逐鹿天下开疆拓土 全是暴君
丐帮建设虚无乌托邦诱惑流离失所灾民 全是刁民
全是沼泽 全是危崖 全是习俗 全是陌路 全是过客
折断花枝献恋人 献亡魂 献晓风 献黄昏 献利刃
一壶浊酒醉东坡居士 醉波斯使臣 醉虾蟹诸君
睁眼观四季流转沉沦 闭眼看国色牡丹撒泼打滚
秘笈阅尽还是颟顸顽石 芸芸亿兆无一铁骨忠魂
无源泉 无界限 无论证 无理念 无回顾 无前瞻
皆按照随物赋形理念成王败寇方略开展务实外交
23
此起彼伏经文颂唱昭示狂风暴雨再度猖獗 
星明星暗间人事轮回 蒙昧宣召 野蛮当道
如何让谷仓选择方位 让星星明暗自由如初
如何让冰火和解 让站了一生的马坐下休息
如何躲开偷窥与仰望 让神神鬼鬼自我抉择
一辆辆疾驰而来的消防车扑灭了看得见的大火
一朵朵篱笆上的喇叭花传达了大地的隐秘愿望
这个世界的所有现场是绝世孤本 是残局棋盘
是演员中途上厕所 搽汗喝水 躲在角落大哭
无色无味恸哭 撕裂声带恸哭 委屈发泄恸哭
随着舞台大幕缓缓打开 舞台场景栩栩展现
疲惫的演员迅速进入角色 剧场内外融为一体
悲剧喜剧毋须剧透你也知晓 人世冥界大同共情
水银保护不了尸骸不腐 秦始皇至今沉迷封禅
一辆辆春秋战国的秦国战车径直驶入陵墓深处
全是转世者 建筑坍塌 软糯刚硬 全是短命人
全部怀抱墓碑等待寻衅滋事的根须把原委说透
只是这索命的无形根须是如何找到我的至今成迷
24
为何文明国度的鸡鸭放在高压锅里蒸煮
为何牛羊要在你的肠胃经历污秽不堪历程
水上漂来房子 水上漂来帷幕 水上飘来棺椁
水上飘来的安徽诗人在大海边等待春暖花开
水上漂来的盲目荷马歌唱 “原宥天空空空吧
大雨已被大风表彰 大火已为大雨殉葬
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生没有摆脱沙皇的迫害
你们是长不大的孩子 是来人间还债的孽种”
死亡高过天空 天空高过死亡 死亡高过生存
诗人痴心未改 万物宽容万物  神不放过神
从高原到大海 从蒙昧到唤醒 从索取到耕种
从黑暗到黎明 从黎明到黄昏 从黄昏到黑暗
河床 河水 鱼虾 水草 水鸟 垂钓者 芦苇荡
以及村庄 码头 一条大河由这么多事物组成
你注定走不出一条峡谷 一间房子 一次眺望
水杯里鲸鱼游来游去 松柏在山岗上站了一生
它们经历了什么谁也不告诉 它们退化了喉咙
谷坳残雪几千年了未融化 烈士盔甲被岁月撞裂
案几尘灰总是擦拭不尽 它们是神的驿马战车
从今天起坐在家里饮酒品茶 不再向往海角天涯
不再捧着六祖坛经苛责尼采歌德 不再心猿意马
从今天起与遗址一块风化 与十七孔桥夜听雪落
与沙尘暴一道追羊骑马 与巨浪一道约会爪哇
锻造镰刀 堆砌高塔 研究秦砖 甄别汉瓦
任由秋虫集体死亡 集体向生存悲壮致敬
25
草木枯槁 大河消瘦 寒风萧杀 冰雪重压
是少小离家近乡情怯难以表达的柔情挣扎
是列车在轨道上规规矩矩往返的最高自由
是不敢越雷池一步不非分之想的高贵典雅
到处是婴儿车 殡葬车 忙碌蚂蚁 幸福龟鳖
手捻佛珠念念有词的僧人 走失的羸弱山羊
虚张声势的官员 待嫁的新娘 沙瓤的地瓜
开席吧 由于饥肠辘辘 宾客们已饥不择食
他们由于过度饥饿暴露出野兽一样的凶残
杯盘狼藉尸骸成堆成为生存聚会的最后场景
月已残 鸟已歇 沟渠内的水草彻夜劳作
新郎新娘含情脉脉望着对方却无力温存
谁会想到肉虫躲在树枝内部也被无情焚烧
谁会想到良知腐烂成污泥也要以身饲虎
天苍苍野茫茫 可怜娇滴滴千金小姐作蟹黄
修庙宇 忙慈善 一具具僵尸统治九州万方
牛车载酒穷途返 山脉万里陷汪洋 甚荒唐
全是报刊送审清样 全无美善而言 全自欺
赶紧借兀鹫翅膀掀翻这腥臭三宫六院院墙
趁着冬去春来挥汗如雨为层层梯田松土插秧
尺幅含天地广 滴水透万象 黄金变筛糠
耕薄田 读隋唐 钓大江 吞星汉 打大仗
船在水上 你在远方 冰在燃烧 火在过堂
霜雪洁白 白鹭梳妆 珍珠无暇 藤蔓滋长
彻夜辗转迎黎明 不思量也南望 秋雁飞成行
浮尘激起惊涛骇浪毁岸滩 人参长成人模样
山脉大破碎 汪洋大狂妄 苍穹大开放
山前水后皆乐土 皆坟场 无语而语 全作新郎
黏在脸庞的泪滴频频发光 心宽体胖 全作新娘
无门内门外 无他乡故乡 万情万怀置放妥当
26
钢铁刀剑天性善良 战争过后万物遍体鳞伤
当下喧嚣未来莽莽 脚往何处迈 手往哪里放
舌头亲昵何物何物是高粱 脚站何处何处是天堂 
教士们信口雌黄如野草长满山梁 教宗是蚂蟥
溃败得无影无踪的腐朽政权在废墟内死灰复燃
房前屋后种植辣椒蒜黄 玛雅人为何流落异乡
一群人作恶后享受封赏 一群人行善后葬身汪洋
不同文明在博物馆图书馆议会大厦公开群殴
东北虎跨过俄罗斯国界大摇大摆猎食中国牛羊
伤口无处不在 谁的伤口 谁是豺狼 谁害万邦
光明是黑暗是另一个职务 光明比黑暗气焰嚣张
座座洞窟收留鳏寡神像  旷世英雄流落异邦
呈现于旷野 融逝于旷野 见怪不怪 禀性孟浪
真不知道扮演那种角色 真不知道呈现如何形象
皆在汪洋沉浮 在道路颠簸 生死是两架马车
刀斧公文扣关而过 留下痴情女子守国护疆
和尚道士身着战袍赴远方 主义树根盘根错节
鱼虾在油锅内热烈舞蹈 宴会终于抵达高潮
奢华集会的背景是屠戮 贩卖交易 罂粟绽放
是雨水走过岩层化为泉水 兔子拜龟鳖门下
是一泓秋水变成空灵的镜子 人间空空如也气象
是一花一叶细枝末节的陈述 物我两忘方幸福
是苍鹰蚊子在大陆大洋摆开生死博弈战场 
是梵净山一动不动面向天空虔诚参悟无声诘责
是万里黄河人为决堤后的饿殍千里瘟疫扩张
是泰姬陵终于和盘托出莫卧儿王朝暴政的真相
但是你是谁我是谁我们又如何称呼脚下的泥土
无数耳鼓忍受不了世间杂音聒噪索性丧失功能
无数时钟忍受不了岁月无始无终而自我锈蚀
天下本无事 但是屠刀却被高高供奉广场中央
从床铺到床铺 从当铺到当铺 从村庄到官府
都化作黄鼠狼释放臭气逃之夭夭 事情真的没完
秋天来了冬天来了 所有草木所有河流身心憔悴
春天来了夏天来了 所有泥土所有流水欢欣鼓舞
27
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谁也别想牢笼内自由
山外是山 墙外是墙 水外是水 天外是天
是宽八百里长五千里的耳朵谛听宇宙呻吟
是由盛至衰排列尊卑恢弘豪奢的东方帝王谷
皆成往事 终成往事 无风浪起 难辨局内局外
神到底在不在 不在也不能荒诞 在更要精进
蛹破了飞出旷世艳丽蝴蝶 路毁了你困顿他乡
终点不存在 死亡非结束 来来往往皆天涯客
昨日貌美如花 明日枯槁如柴 今日如何妆扮
疑神疑鬼心难安 不安也得安 是船就得渡
桥梁亿万难通此岸彼岸 舟楫万千无奈古今悲欣
虔诚转山后耕种放牧 冰雪消融后江湖遍野
鬼不为天道所动 神不为人事俘虏 你我为何物
蛇鼠栖哪洞 高僧坐哪窟 鲜花骷髅是两幅面孔
暗香浮动心驰神荡的夜晚拥抱红烧肉 鸩杀猛虎
跨越万水千山追狐逐兔 房子年久失修幽魂出没
看山是山 看山不是山 不是山是何物 冰雪是水
泥土长出翅膀 翅膀变成云雾 云雾变成鸟儿 
几只鸟儿学着枯树腔调朗诵诗句飞向新西兰
【注：本章系长诗《山河随物赋形》之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