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场上的铁匠铺

作者: 2023年11月28日17:11 浏览:0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李家坳和大垭口都是乡场,各自位于两座平行的山巅,我家住在山麓,儿时常去赶集。不过,中间隔有一条小河沟,山洪暴发的涨水季节,到大垭口要绕道仙鹤桥,十分不便,而李家坳只需爬坡上坎即可抵达,加之在场口附近的松林湾读初中,开学三年,几乎每天早晚路过小街,特别熟悉一串串钉铛声。
    那声音清脆洪亮,犹如一支交响曲,从青石板巷的黄葛树下传来。当成群结队的燕子飞临屋檐,也不由侧耳倾听,在树梢流连忘返。隔壁简易作坊,碳火正旺,炉边架一风箱,拉杆一拉,风进烘炉,炉膛火苗直蹿。师徒二人将烧红的铁料移至铁砧,分别挥动大小锤锻打出各种工具,如犁、耙、锄、镐、镰和铁锅、鼎罐、锅铲、斧头、菜刀等,还把红彤彤的铁器放入水槽内淬火,随着吱啦一声骤然飘起一阵阵白烟,甚至回火,调整硬度。
    趁热打铁,热火朝天,夏日赤膊,挥汗如雨,如此场景,过目难忘。老师傅的背驼了,呈现古铜色,小徒弟辍学在家,跟班打下手。你一锤,我一锤,轮番猛砸,配合默契。老铁匠握小锤击打,不时用铁钳翻动铁料,年轻人则抡起大锤,照暗示合力锻造成型,使粗铁棒拉细,厚铁块也变薄,方、圆、长、扁、尖均可。在烈火炙烤和持续锤打中,一件件神奇的艺术品诞生。每逢我看见他俩忙碌的身影,就想唱一首脍炙人口的童谣:
  “张打铁,李打铁,
     打把剪子送姐姐,
     姐姐留我歇,
     我不歇,
     我要回去打毛铁,
     毛铁打了两斤半,
     大姐二姐都来看。”
    上学或放学时,我挎着小书包,途经铁匠铺门口,忍不住东张西望。四处飞溅的火星,像烟花一样好看,却不似鞭炮刺耳。有时倚靠板壁,发呆一会儿,竟延误了上课,回家也很晚。但铁匠身强力壮吃苦耐劳,打铁还须自身硬的精神,深深地烙印在幼小的心灵。从此,我懂得何谓能工巧匠,劳动光荣,创造一切,即使铁渣也变废为宝。
    大垭口亦有铁匠铺,并且也是祖传老店。两个场虽仅各开一家,仍满足十里八村需求。故乡的铁制农具和生活用具大多来源于此,我还私下在李家坳添制了一把红缨枪的枪头。当然,巡逻时,从没捉到过破坏农业生产的国内外阶级敌人。不久,便废弃,因为我不是红小兵了,改革开放的时代开始。
    年少时,煮过饭,割过牛草,还上山砍过柴,宰过猪草,收割过稻麦等,用刀具无数。可最坚韧而锋利的,购自家乡的铁匠铺。使用前,又在磨刀石上反复磨,直到剃得光腿毛才用。我的左手指没少受伤,至今还残留累累疤痕,每一道皆有一段故事,是散文写作的好素材。
    如今,穿越时光的隧道,漫步悠长的集市,再也寻不见过去的铁匠铺了,更听不到冷场也响的敲打声,《打把剪子送姐姐》的儿歌失传。许多农民成为城镇人,种地的后生越来越少。古人云,世上有三件苦事,拉船打铁磨豆腐,或许磨豆腐还在,拉船已成历史,打铁渐行渐远,为非物质文化,待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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