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的空间

空调之下

当所有的冰变成了水

山川如同一道浪涌的行程

空调之下 滴水轻响

白色的冰泛着闪亮的光 

如同一个个问题  悬而未决

抬起了窗外的暮色

滚烫的月亮

像烧红的图钉按进蓝天

城市大汗涔涔 

昆虫和蚂蚁  蜷缩一地

当所有的冰变成了水

水流就是一丛丛枯干的荆棘 龟裂的泥土

当水消失了或冰站立

我们也离开了自己的残躯

在此之前  云块飞速掠过

只卷起了一点点不起眼的天空界边

静静的时刻

云的天空

静静地停住 风和推动一切的力量

栖在那里 没有挪移 形态完整

谁也互不打扰 像在沉思

世纪的四分之一时光

猝然变化的天气

好似途中的歇息地

空气在巨大的贝壳里默默交织

蜇人的多刺长须 紧缩起来

变得细软

这样的消逝 如同飞散在天地里的过客

来到某个点上 不知道自己是谁

目的地也不确定

而稍晚时候

天空合上夜幕  一朵云分开所有星星

抽象了自己的脸和表情 

仿佛露在外面的脑袋  有道目光

对应着地上的一扇窗户

以及另一双

凝神的眼睛

隐身之石

去河滩觅一枚卵石

裸露的淤泥和漂白的树枝迭出年头

许多卵石都已行亏名缺

疯长的草和刺丛

吹动着风

我要找的卵石包含一种温润

会发出石钟般的响声

有铜  有金子的闪烁 柳丝的柔软纹理

品质无瑕无疵

沉静自如

河水一波一波重新生长

穿过的光  晃动着反复流动的日日夜夜

像在提升一门过滤技术

迈出一步 弯下腰 所有一切之中

手指成为甄别的重要部分

精致的隐身之石

在以我的相同样子

散落深处

甚至无形

一首诗意味着什么

当一首诗

与不屑一瞥的人相遇

那时 诗像在最后的空间

透视躯体

似乎人与人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少了一个特异胸腔

多了一处部位的凝块

两则注释  一道是凿出的光

一道是枯竭的光

如同畅饮天下而酩酊大醉

啃噬心窍而无暇旁顾

爱和苦厄划破双眼的寂静

显现出一副骨架的罅隙

当一首诗与陌生人相遇 

诗走上一条小径

仿佛在说

你越走越远  会把自己丢了

而我还在

交替的昼夜

昼夜交替

光轻轻嗡鸣  一朵清晨的云

看到飞翔的斑鸠  喜鹊  鸫鸟或蜂鸟

在柔光初现的小径踱步

来回进出

灌木丛枝

左耳的微风  进入敞开的右耳

一阵又一阵花香

唇间仿佛衔起了一株

思考的薰衣草

深绿的 淡嫩的树叶

窗外枝上依然有着无可遏止的抽芽状态

一层金或一层霜

曙光的敞开

在加快融合

天空的云瞬间生出金色的身影

仿佛闪耀的眼睛蕴含了分秒的更新

全部出自匆忙的闪动

世事足迹

行走在空中

交替的昼夜如同一个平面

小径步上大道 鸟飞起一颗樱桃的心

那些开阔的翅膀 红绿的金光银光

如同梦想 遍及每一个日子

并继续上升

落下

庭院里一棵树

沉静俊秀

内敛与深思倚坐每一个日子

高照的太阳凝听夜的蛙声

无尽的悬浮层云

变换着

绿叶上一层釉亮

所见的屋檐或天际线

捍卫着空灵 在慢慢消耗

瘪瘪薄薄的胸腔

五脏六腑里的春天气息和花朵

恍如枝头初萌的小礼物

在光中 已分发给了星星的邻居

带雨的秋季或带风的潮湿

仿佛追逐的

只是一缕气息

冬季凝脂的枝条伸出手臂

骨瓷般闪亮 指向雷电的空间

变成另一种等待

庭院里一棵树

平平无奇  涵盖鸟鸣和青苔

云朵飞过一眼方形的天空

万片绿叶

冷峻得清秀 在最深的眼睛里

凝听饱满的寂静

出门以后

鸟把一株纤细植物带入阳光

微风中的万物一齐闪现

互不说话的和睦邻居

脸泛着红晕

城市如同膨胀的气球

忽隐忽现的震颤光斑

尽显意图与构想

浮在眼前

昂扬得有点耐看

一辆辆汽车急速而过

橡胶味道变成一波波刺激的空气

鼻子痒痒的感觉

撩拨着肉眼看不见的悸动

脖颈欣欣向荣

仿佛都在世界的罅缝里繁茂生长

神态专注  望向跨过的每一步

面孔上的生存

变得异常奇特

稍后  停顿片刻

望着路边玻璃上的自己影子

里外 左右 上下打量

发现我同任何人的体形或脸形一样

光的层次明亮

紧闭着嘴唇

洼地

天空之井

边沿的高楼 如同狭长的牛筋草

竖得笔直 空荡荡一片沉寂

撞击着窗户的眼睛

知根知底的人 在别处的云梯上

盘旋起台阶

透视过去的感觉

皱纹在快速加深  惊动

飘移的阴影

人与人 储存的波状人影

似乎只有虚幻的散乱线条

情义如同发白的蘑菇

在肌肉里萎缩

混杂着剧烈震颤的纤细气息

而厚厚的苔藓

似乎在沉默地留意某一场风雨

抓住茫然的肺叶

洼地寂寂

云梯上的人 突出胫骨

消失了所有空谷之音

“头条诗人”总第888期，《十月》2023年第6期

编辑：王傲霏

二审：牛莉

终审：金石开、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