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地

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尽管它就是旧地
与我的记忆太不一样了
虽然我确实站在原址
思绪与记忆如伞绳，在跃出的
漩涡中纠缠一起

拼接、组合；红砖、玉米
童年的房屋在哪里
还有那棵老柳树呢
鸡窝、菜地、深窖、梯子
会议室带有弹孔的胸靶
以及卷扎在一起的彩旗
万物交替的棋盘，本末倒置的
魔镜

一位老者走过来问——
“是不是过去在这里工作过？
人武部早搬到新城去了
走着去远，乘公交吧。”
我望着他笑笑
欲言又止——他像我儿时梦中
从夕阳雪地跑出来的狐狸

他神一般地知道我在寻找我的过去
但此时我对过去却异常陌生
半个世纪过去了，天空不露痕迹
晚霞提着父亲房间的灯
将砖瓦逐一照亮，仅是为了我
再次搜寻灵魂的栖地？

我来这里就为了看一看，只想
用袖口轻抚灶旁风箱的灰尘
以此留下一种印记——
表示我来过了，然后让人生的帆
隐入夜海，让原先还是原先
在一束烟缕般的顶光照射下
“最终在生活里退到后场”


       我的眼睛变得很悲伤
          ——追思卢咏椿先生

我的眼睛，不知道怎么了？它正在变化
这个过程还在加快：我的悲伤永恒的回归
就像咖啡在变黑，就像刚刚穿过马路
却失去了斑马线，城市蹒跚着薄雾和岔路

我才认识你，打开百叶窗。阳光离开牧场
光芒粒状飘散，你却消失了。我凝视的事物
落上了雪。——梨花还在桥口等你
我的眼睛也在拆阅信函中寻觅着你的踪迹

有一种悲伤叫做炉火纯青，我的眼睛里
在前些年就有了一条参照的手杖
情感的步履需要尺度的扶持，如果走远
就像机场，你飞行之后，我就是多余的行李

与生俱来的向死而在，目光就是一片叶子
看到缓动的河流，就会有黑夜的重感
色彩由绿变黄，“我对记忆的热爱超过一切”
你走了，你的诗自己在说话，引导着时序


       低唱
          ——追思冯亦同先生

诗歌消失在楼梯拐角
正如额头上的明信片
我们挤在另一条街道

落雪满肩，你从时钟走出
目光总比地平线漫长
拍打黄叶，我们看见火成岩

象湖水一样在睡眠中呼吸
正如梦中石头的耳朵
我们还在寻找鸟孵的声音

森林合唱宣言，你就是绿色之父
在相反的方向切断光线
钢琴不在，我们何必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