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又做了梦
正是多年来那许多个不同
却又极其相似的梦
梦中颓败的景象随处可见
像已经老掉多年的黄土地
那样荒凉
梦醒时分，我不能确定我是否在做梦时抽泣
或许是真的，仅在梦中
想到梦中情景
我心中生长出许多期待，或许是渴望
我心想：有没有哪个年轻的女人，能够在她自己的梦中
赶一驾马车，顺便带一柄锄头或者铁锨
来我荒凉的梦里瞧瞧
并且随手撒下几粒麦子
如此我便能以麦子的长势来确定梦中的季节
当然，她最好是能盖一所房子
永久的住在其中，这便是我的福


如果终归有她离开的时刻
我只希望她不要带走一切
留给我半麻袋麦子，和一首小诗
我不会打问她的去向，也没处打问
也许她，去了另一个荒凉的梦里播种
从此，我的梦不再荒凉颓败
我的梦中有了四季，有了收成
有了金黄的麦浪和诱人的麦香
没准哪一天，我会动永久的活在梦中的念头
在梦中过日子，吃粮食
偶尔填一阕词或写半首诗
关于小麦和黄土地
我不会忘掉梦中的那个女子


终于有一天，我被梦中的粮食撑死
从那往后，我再没活过来
村子里的人只知道，二零五八年九月初八这天
孙二愣子死了
所有的人一致认为，我应该在九月九早早地被埋掉
我知道会有很多人前来参加我的丧事
我的朋友噙着两颗极大的泪珠，为我送行
我的仇人这天放下手中的活，好腾出手来鼓掌
埋我的人，从我的坟头回到家
接着过日子
除了她――给我留下半麻袋麦子和一首小诗的女人
没人会知道，我是给梦中的粮食撑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