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啊，开门来！
古戏台前，钟馗敲门的声音
萦绕在我的耳畔
即使我真是他的妹妹，我又该如何给他打开
那扇关闭的门？

古戏台黑洞洞的眼眶，让我看到了
残酷的真实
纵然身穿红袍腰悬官印，钟馗
也无法书写自己
人生的剧本。葬花人走了
那碎裂一地的镜子，仍然
没有人收拾

斩妖除魔，事必躬亲
哪里危险，哪里该他上场
他能官居几品？
他哪里有什么手下和跟班？
身边蹦蹦跳跳的，分明
他破碎的影子

我真想以他妹妹的身份，替他说——
化蝶多好
镇压在雷锋塔下多好
银河两岸生生世世的守望多好
至少能获得观众的眼泪和同情
但这一切都与他无缘
因为他是钟馗啊，他是
一位遮风挡雨的兄长啊
他是勇猛强悍、不需要他人帮助和怜悯的神啊
他是观众们心中
那刚正不阿、不屈不挠的寄托啊
此刻，我理解他的孤独

无论悲喜忧戚
他都必须正脸面对，无处逃避
更不能置之度外，既然站在这台上
他的每一招、每一式，每一句唱念
都必须遵守严格的规范和程式
导演也好，编剧也罢
成就了他，也束缚了他
有哪几句唱词是真正为了表现
他自己的心声？戏台上
不露面的人，才是
翻手成云、覆手为雨的上帝

世间不平的事情太多
终究会像这古老的戏台一样
渐行渐远淡出人们的视野
当一幕剧落幕，聚光灯下的角们尚且容貌模糊
有几个人还会在乎钟馗
这囚禁在黑暗里的英雄？
但是尘世有妖，阴间多鬼
该他上场的时候
还得上

心，比干一样七窍玲珑
意志，包公一样坚定不移
破碎的时候，他飞溅的血注定
鲜红、刺眼
柔弱而善良的人们又能怎样？
只能由衷地希望——
如同颜太师以兵解，文少保以悟大光明法蝉脱
那鲜红的
就是他的红袍、他的绶带！

但狂心若歇，歇即菩提
对于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
时不时明暗颠倒、是非不分的世界
钟馗仍然心怀太多的眷恋和慈悲，并且显然
他情有所系
心有不甘

当我以诗人的身份再次面对
门里门外，一个抽象的他
一个具象的我
抽象的他还在奔波，还在忙碌
具象的我放逐在人间
纠结着人生
不够满意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