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飞奔的鸡

冷空气已逼近山尖
一只逃脱竹笼的鸡向山坡下飞奔
几把最后的阳光
追捕如刀
这是一只无法逃脱的鸡
一只宿命的公鸡
祭坛已在村口摆好
必须在寒霜跳落前
洒一腔热血
祈福的人们眼睛通红
鸡冠空有一座火山的样子
 

小雪

南方午后的阳光慵懒
像我刚睡醒的样子
父亲打来电话，冷飕飕地
一只蚊子向后踉跄三步
盆里，第四朵花萼开始破红
父亲说，老家下雪了
每年这个节气，父亲都会从
关中平原一个叫谭家寨的村里
送来一把锋利的北风
在我体内横劈竖砍
让白色的乡愁填满整个冬天
 

留守的村庄

阳光下
一片云朵飘过
老母鸡惊恐地张开稀疏的翅膀
小鸡们嬉闹着
去追逐云朵的影子
像撵着一只鹰
 

老虎的母亲不是母老虎

她含辛茹苦
起早摸黑
把几个孩子拉扯长大
都有了好前程
她还住瓦房
种豆荷锄
舀一瓢水浇院里的油菜花
有时也会把一碗饭菜放在门墩上
等多年前的叫花子
神龛供着菩萨
初一十五都上香
她不愿进城
那台老电视一直不舍得换
幺儿落马的那天
荧屏满是花点
她摸了半天也没闹明白
到死
也没人告诉她
自己曾生养过一个大老虎
 

致富路

不甘务农的兄弟
种过林果
贩过饲料
学过土医抓过中药
红白喜事做司仪
圩日摆歌摊
吃过亏上过当
辛辛苦苦十余年
勉强养家糊口
这些日子
他的微信圈都是讲经布道说菩萨
普度众生阿弥陀佛
我以为他想开世事了
一见面
他憋住一脸兴奋，在我耳边说
“发了，发了，这回真发了”
原来
他和村里几个人包了一座山
修了一座庙请了一个和尚
几尊佛
做起了群众思想工作

 
家有喜事

唢呐一长大嘴
村口就扯开嗓门
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
陪嫁的被面上
牡丹花开
孔雀开屏
莲蓬睁大了眼睛
鲤鱼跳跃龙门
新媳妇柔软的棉袄
红彤彤的
新媳妇的脸蛋儿
红彤彤的
雪刚一碰上
就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