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方不可（组诗）        钟明

1、飞

囡囡在姑妈的茶肆里。
她开始发呆，做梦。梦到山脚下，她长成一棵歪歪扭扭的树。
阿妈和阿姑不停地修剪，也不行。歪歪扭扭。

阿爷一直絮叨，
令她又变，变成一只蝴蝶，
现在，她也弄不清，究竟是去白云上游玩呢，
还是到人间四处飞翔。

阿爷整了整衣服。他现在不管开渔的事，不管龙舟的事，不管台风的事……
天天在茶肆上叨叨，到了午间，就要回去眯眼了。

梦还没有结束。囡囡伸出小手，扬起小脸，
向着天空，飞呀飞……


2、仲秋

小广场上，一只文鸟在榕树上吹口哨。
萧叔坐在榕树下吃栗子，不停地
将栗子放入口中，重复，
仿佛这个动作最相配于这个秋高气爽的宁静节气，
又仿佛这样子，他就可以从繁嚣中逃离，
回到那漫山遍野的栗子山谷中。

他目光迷离，好香啊，那味道……
栗子炖鸡。 还有那喂鸡的女子，头发在后面盘个髻，斜插一枝金桂。
鸡从山坡下来，连跑带飞……  


3、直接与间接

柳莺横飞。它总是那么直接，
从枝头，瞬间直达小小的目标，决不浪费微弱的行为空间。
褐柳莺是急性子，从它那“欺----欺”的反复叫声中，我听出了
它的急切与热烈。它分明是认得时间的，认得节气的流转，
光阴的短暂。横飞、斜刺，它总想从某个链接中
冲出去，离开天地间的罗网。所以它，
什么时候都不会愿意
安时处顺的。

人类不也是这样吗？许多人甚至不认得真正的时间。
急切切，赶着去做下一件事，
或许守在节气的路上，在它途经时，
巧妙地伏击一下。
其实这般做法，常常与生命， 
与时光，毫不相干，却要绕好几个弯子，
也不达目的。只是看起来
效果彼丰。殊不知，
往往就有人走到与结果毫不相关的，另一条道上，且饱食其苦果。


4、空

这是个潮湿的秋天，阴雨一直绵绵。
季节转来转去，但在老黄历中，每个秋天都是不一样的。

玲姨一早就打理好自己，
开起电动车去公园，跳舞，说笑，
又去早茶店聊天。回家前到市场逛一圈，
讲讲价，卖点兴趣中的物什，
这是一种乐趣，智慧，钱多钱少，
没关系的。 

时间满满当当。
家里面空荡荡。她积攒的家，
到如今，轻盈得一阵风就能把她带到任何地方。
而她，倒是沉湎于如今的日子，
如入“无何有之乡”。

是啊，亲爱的，日子，就是这样。
人们安静辛苦，琐琐碎碎，
一世又一世地，支离破碎。“这是谁的主张？”她不由地自语：“君子不器。
只怕是要连米都烧不熟呢。”
  


5、和平

甜嫩的玉米，喷香的板栗，各式越种越有品相的红薯……
秋天大有把自己的味道灌满整个菜场的意思。
一个家庭主妇，每天在菜市场兜圈子，总能看到
去年难寻的饱满老姜，今年摊位上尽是，
去年难得遇到的独蒜，今年也不贵。

突听得报警器响起，焦灼、急促，让人心惊。
似乎接着就要有几声爆炸声响起，再接着就会有几声呼喊，哭叫……

哦，这只是测试一下报警器。
我由衷地重新体会到了轻松的意义。
再一次感受到“和平”这两个字的份量。
抬头看了看，在这块土地上空，碧蓝，几丝白云在很高的地方，
悠闲地飘荡。




6、冬

在南方，我爱的是这里丰盈的冬天。
南方冬天的愿望，似乎就是 
把百花都招来 
把远道而来的北风，开成一地春色。我行走，
逐一念出花朵们的芳名：
黄槐、异木棉、三角梅、黄蝉、枯荷……
嗯，尽管不是人人都欣赏，枯荷以它的枯竭色，沉稳、大方，内含一干乾坤，
吸引一众的目光。得“道”的人，
应该就如这般。

其实说来，湿地更有盛开的小花：粉的、黄的、白的、似是而非的……
绵绵不断，延草地湖水伸向村落，把我们南方的冬天，
点缀得有如童画王国一般。


                               2023/9/18于晴儿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