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雨点敲打秋天的骨头
珠子一定碎了一地
耳朵的鼓膜也接受了
最后一茬
带露花儿的致敬

纷纷扬扬，秋雨行走的天空
空旷，厚道，温凉

滴水穿石，雨点分割的时间
注满了坚韧，碎片的回忆

窗外，雨丝像是娘掉落的，
白色头发，时断时续

晨光微弱：娘的脉搏，气息
在风雨中，像一颗摇曳的草

2

我喂娘几勺温水。她没拒绝
但看起来吞咽很难：仿佛
比她走过的
任何一条山道崎岖，坎坷

实际上，她已失去任何记忆
也不再开口说一句话
哪怕半句也好

她只是望着我，只是望着我

那眼睛我不能忘，那是我们
娘俩，在人世间最后唯一
默契的沟通

3

雨声像娘在阿舒拉节煮响的
一锅豆豆饭：
那是五谷杂粮含着眼泪的合奏
是娘对生活艰辛，磨难，信仰
期待的，热爱的总结

娘的爱都住在黄米莜麦大豆荞面的
粗糙里......
它们一如在场的兄弟姐妹
聚在闷热如锅的屋子里，不断煮烂
自己的心：豆豆饭熟透了

凌晨的雨却哭泣了很久

我似乎听到了娘在重复演讲
先知最后的朝辞


4

娘离开时，我冒雨离开的村庄
——夜的山路，泥泞，挣扎

娘离开时，我冒雨赶到的小城
——楼群集体患腰椎病，风湿病
疼痛，发烧，风在不断呻吟

柏油路上跑满了喧嚣的轮子
霓虹灯开满了迷离的眼睛

娘离开时，正是九月十日。
课堂里的孩子们永远不知道
为了这一天，也正是这一天：
我——也是一个孩子，却
永远失去了自己的
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