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在天际线上褪去
玉米地逐渐清晰起来

我很小的时候
父亲曾被八亩玉米围困在中秋节当晚
因为，第二天冬姑娘便要用她的严霜
阻断种植小麦的通道

那注定是父亲一个人的独舞
而且，必须是在十五之夜跳完
那注定是一场具有真实意义的急行军

是夜，月色皎白
银光倾泻
夏虫一齐鸣叫
仿佛在奏一支宏大的安魂曲
父亲在玉米地里
禾锄翻飞
挥汗如雨
他趁着夜色把苞谷装入麻包
又让麻包顶着月光回家
他让玉米跪在地上
然后又跪在玉米跟前……
父亲心里比谁都清楚
若是在天明前不能完成颗粒归仓
那么，十五之夜
注定就会是一道坎

许多年过去了
我一直在想
在父亲的世界里
究竟有没有过中秋节这样的概念
父亲的中秋节里究竟有没有月饼与月亮
尽管月亮一直就照在父亲的头上

如今乡亲们早已不再种植玉米这
低产而又廉价的农作物
只有在超市的玻璃橱窗里
我才能够看见玉米高贵而又稀有的身姿
但是每到中秋节的时候
我都会想起父亲
和那八亩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