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组诗）

一
生长在城里的一株株稻
在轻柔的晨风中招摇
我俯下身抚摸带芒刺的穗
好似少时父亲一次又一次
抚摸着我长满黑刺头发的后脑勺
从春到夏，温暖厚重不失粗糙

我坐着巷口的石墩
把心中的每一个夏，折叠成
一丘丘稻田，一担担谷子
而眼前的一条条巷道
又把现实和记忆折腾得千回万转
从一片绿油油到黄澄澄的水稻
飘香工厂，工人们伴随青蛙一同欢笑

彩蝶总是在禾苗上飞舞卖骚
麻雀在田埂田里和电线上来回飞跃
童年的思绪飘落在窗口的书桌
我小心翼翼捡拾起每一个碎片
拼接成一方魔镜，痴迷着
对过去与未来反复照耀

二
一个黝黑的小男孩，光着膀腰
站在屋后的山顶上，遥望着
通往城里的羊肠小道
目光所到之处的真诚坚毅
所有的花草和树木都感召

炊烟萦绕着屋后杉树，记忆
一丝一缕凝聚在我的大脑
如若七月的夏雨倾盒，录取通知书
说到就到
暴风雨的沉闷而过一扫，父母在欢笑
我似海啸在咆哮

若风于山谷，领着
燕雀归巢的放飞欢叫
若老屋顶上，公鸡频频发布公告
若包产到户丰收时节的鼓声
若春节门前院内红屑飘洒的烟花鞭炮

三
想在雨后安详的山林里养鸡放牛
想为家乡修谱立传开路搭桥
倾听爷爷们挑担放水排的故事
倾听太爷爷们扩红的传奇骄傲
想与父亲举杯对饮，与月儿吟诗逍遥

真没想到，父亲走得那么早
我想那前往天堂的路旁，花朵或已盛开或正含苞
热情善良、坚韧刚强的父亲啊
我甚至来不及给您
捧上一笔奖金和一张奖状慰劳

母亲说，父亲走时
像初生的婴孩在温暖的襁褓
像第一次睁开双眼那般纯静
似蜜蜂把弄触角那般温和
似繁花锦簇枝头的一缕风梢
二零一九年十二月十八日那天
冬日暖阳，无霜雪，无风嚎

四
告别三十河东河西的宿命
岁月的马匹从我身边奔跑
面对红土地上的、碧波，闻着阳光的芬芳
我不忍弹落拭擦所有的痕迹喧嚣
蝶舞蜂鸣，清风细雨，蛛丝蚂迹
似乎一样都没有多也没有少

面对眼前的烈日骤雨
所有的花朵竞相盛开无惧飘摇
迎着松针筛织屋檐上挂着的夕阳
内院的茶桌上，普洱的茶色
与新农村生活一般愈加红亮自豪

不如避开水泥路，去田间彳亍问早
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我的笑
当与黎明的霞光连接在一起时
似与昨夜的梦约好
在田那边的河堤上遇见同窗发小

我心在小舟上打水漂
伴随着河边割鱼草的小调
在回忆里欢乐地不停蹦蹦跳跳
当年牵手一起踩过林间的落叶
一起躲过夏天的浓厚荫凉，今日无声
将所有快乐时光在心扉神交

五
我去看望了常常躺平的，那
一块石板，常常攀爬的
那一棵梨树，常常捉迷藏的
那座萧家祠堂
这些个春夏秋冬的昨日亲密玩伴
虽被装扮成不同模样，我依然深谙心底收藏梦乡

那年年白雪皑皑的冬日
那岁岁热火朝天的暑期农忙
伴随游子的足印早已渐行渐远
而炙热夏时的圆蒲扇，燕子的细语呢喃
似母亲不经意的呼唤，父亲慈爱的目光
让我相信这里终究是灵魂的温床

月光穿过屋后的松杉林
给岁月婆娑起舞
照耀所有的思念和幻想
行走古老而深情的萧家屋场
阳台上，母亲手洗的衬衫在飘扬

屋内，母亲又在为我张罗着家乡土特产
酿粄，汤皮，粉丝，鸡蛋，蜜糖
已稍驼背的背影，全白的发梢
正细致入微的收拾着心中的眷恋彷徨
我的心其实与母亲一样徜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