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树木高了
对月嚎叫的狼群又回来了
烽火台不再点燃狼烟
蜿蜒的长城巨龙还是看不见尽头
无名的青草长到几尺高
绿色包围了人家

这是一个古老的村庄
刻了字的老榆树越长越歪
见证着这里几百年的变迁
几世的繁华，又几代的孤独

九十多岁的老人笑容里眯着沧桑
他指着南崖下的灌木丛
向曾孙说起抗日时期的战火曾烧焦了土地
如今茂密的荆棘里可能又藏着几只白狐
蓬圆的老杨树下是谁家的坟丘

空窑洞被留在李福沟小泉潭的高处
蒿草遮住了朽木半残的窗台
已经没有人知道从前这家人的姓氏
记忆中没有围墙的院里有老羊喜欢吃的串串草

几十年的城市化险些腾空了这个旧村
十几年的退耕还林
牢固了黄河流域的土壤
也繁盛了树木
也引回了可怕的狼群
年轻的农民老了
他的父辈走了
他的后辈也走了

夜幕降临
从前煤油灯照亮散落无章的小房子
如今一片漆黑
明亮的人家只剩几户
数年或数十年
这里的人越来越老，越老越少
孤寂渐渐变成死寂

有谁知道几世几代老地主在后院一截矮墙下埋了的几罐铜钱
有谁说起打土豪的趣事
大集体时人们埋在地里的土豆被谁偷偷刨回家充饥
单干后的粮仓腾空了也打不清的农业税
从要钱变成年年补贴后的幸福笑容
几时起就铺满了整个农场
一年多似一年的丰收
一座又一座的新屋
美的像大花园一样的村庄
像极了传说中的桃花源

本来的美好生活
谁又能想到却一天天都空了
白老头为儿子们盖的十二间新式大正房如今只住着二老
莫大的幸福伴着莫大的孤独
除了迎喜神的那天再也见不到村里年轻人的面孔
新生婴儿的啼哭不再从一户人家传出
唯有一个接着一个的葬礼
唢呐声声吹着让人心碎的曲调
久久不能散去
村头大柳树下乘凉的老妪扳着指头数还剩下几个伙伴
新农村变成养老村的那一天
从哪天起只有喜鹊和乌鸦知道

春天里曾经吆喝牛马的田野间
唯有几个大拖拉机在犁地
夏天里汗滴禾下土的垄亩里不见锄头
农人背着打药桶两天就做了过去半个月的活
秋天里一台收割机就收了全村的粮食
傍晚的下山小路上再听不到磨杆的吱吱声
冬天的时候村里见不到的人
听说都去城里住有大暖的楼房了

猫头鹰在月下哀鸣
落寞从村东弥漫到村西
静静的枝头等待归巢的飞鸟

2023年7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