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模糊了的影子（2023.03.30）
忽然发现，诗已经是多年前的东西了

多年前下的雨，到如今了
已经干旱了多年了
连纸都裂了。还有一个人
用画笔勾勒的
她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褶皱着，伸不开了
大概早已经死掉

断垣。残壁
我知道这丢失的东西
迟早总要找回来
狠不下心
她一定是在干枯的纸里面了
叫嚣着吧

焦黄的残影中
画笔寻着记忆在走
她总是这样
把你哄睡了，这才渐渐打开



叫（2023.03.30）
从七楼走楼梯踩到松尾、芭蕉
儿子的玩具车在玻璃门上飞也般跑
路灯依次空爆
从垃圾桶里钻出来两只黄猫
捡垃圾的老奶奶蹦起三尺高



一定是伤感了（2023.03.30）
一定是迷茫了
注意不到衣服上的褶皱
会踩到遗落在地毯上的发卡
心里在想莫名的愁怨
满眼都是哀伤

一定是为生活的不知所措
筹不齐一管墨水来画秧苗
心里憧憬着丰收的场景
此刻却满是苍凉
凸石，冰峰，羽毛凋零

一定是遗失的找不回了
心中那样挂牵，念念不忘
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它的模样
仿佛这是原本注定的富贵
如今却散落一空

一定是找不到方向
摸不准明天的平坦或崎岖
又有饿狼扑闪着觊觎的眼
呼啸着风，空旷
满耳都是熙熙攘攘

一定是不肯放弃，还在热爱着
心中尚自流淌着热血
生活，美好，大声的呼喊
多少迎面而来的阴郁和摧残
兀自坚持着，相信着



多年以后（2023.04.07）
爸爸！爸爸！爸爸！
我的眼眶中盈满了泪血
你走后这十年，白鹭在你的坟前
坐化了十次
佛堂前的油灯闪现了十趟白光
我都十分清楚
当任一个人呼唤你的名字时
我都会下意识地抖动我左侧的肩膀
看到金色琉璃瓦上反射出白光
我还会想到那次奔忙太早的黎明

我一定是要承受如你一般的痛才行
佝偻着，谁也摸不到你的脸时
童年干涸的小河穿透你的身体
稻香中埋满离散的魂
死去了，是记忆死去了
爸爸！我几乎已经瞎掉！
几乎已经想不起来我还是你的儿子
而不仅仅只是我的儿子的父亲
是一切要从头开始吗？
我那样兴奋

连毛发都在跳动
这病恹恹已久的目光
连妻子看我时都怀着幽恨
爸爸，我贫困了十年
时间拯救不了
烟头只会点燃我的忧愁
太阳。它没有出现在你的葬礼上
一夜一夜的黑
春夏秋冬在交替着落雪

一定是时间不够坚决
苍白了你的兄弟姐妹
苍白了你的父亲
爸爸，你的父亲和我这个父亲
到底是谁的年龄在增长？
生活在你的棺椁上凿下一道痕
到底是谁让它变得深刻？
到底人间呢？

我在学吉他，学音乐
和妻子一起，和儿子一起
沉浸，我希望是这样：
每当一切挺好时我就和妻子合奏一曲
每当遇见解不开的愁苦时我就来找你
你听，我弹得多好！
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今晚我陪着你
不喝酒，只弹吉他
一句话不说，不必安慰我
就那样静静的吧
让我再做一回你的儿子


柔和的贵族（2023.04.25）
时针时常在窗口停住
倒回去，让你回到昨天
昨天的怀表

人和杯子分别
坐在椅子上和桌子上
咖啡之气吸引着光
雨声。烟墙上耸拉的彩旗
壁虎躲住了
一身的金粉

蔡司眼镜
沙芬烟斗
张芝笔、左伯纸、韦仲将墨
贝希斯坦钢琴
富村山居图下的卡拉猫

苍蝇落在筷子上
竹漏斗里装满泉水
午后的光在玻璃缝隙里
一束一束画着蜻蜓


真是个玩意儿！（2023.04.25）
“真好！真是个玩意儿！
你看吧，你喜欢，我也喜欢！
小孩子也对它爱不释手！
这可真是个玩意儿！
售价还不菲！
怕是穷人家都不敢觊觎的！
拿它作为礼物送给女朋友
她一定心花怒放！
拿它去拍照，别说！
光那一身品牌装就足够惊艳四座！
绝对让它的持有者成为焦点！
焦点呐！自动对焦！
运行绝对流畅！
自主研发的操作系统！
绝对的隐私保障！
绝对值得拥有！
绝对是个玩意儿！
老乞丐都在攒钱买它了！
小学生没它都不敢去学校！
企业员工就靠它来威胁公司给自己买社保！
绝对的！
它就是生活的保障！
你看吧！赶紧来一个！
过期没货！
你的人生就靠它了！
你要是没它都没脸活着！”

“滚吧！没钱！”

“没钱？滚吧！”


早晨安静（2023.04.25）
雄鹰喊出声时
松林还未苏醒
风在湖面画圈
稻秧地里有轻微的泥和水

晨昏时候的土马路
在遥远的年代跳舞
真是遥远！
几乎推倒了两代人
土马路从两代人身上压过
筋骨变成了凌晨的猎犬

那个时候我们只听得见拖拉机声响
没有汽车和喧嚣
连公鸡叫都能把梦惊醒
可不像如今
梦里的鸡整夜整夜都在喊


牛排（2023.05.03）
我总以为约会是一个进口词
见你一面，到了饭点
我就想起了西餐、牛排
正好，进口词配上进口餐

刀、叉、碟子
咖啡、牛奶
清扬的音乐环绕在耳边
用餐时还会系上小方巾

餐后依然意犹未尽
我看你笑靥如花
也不知一张牛排能否吃到六分饱
我看你心满意足

你调侃我至今只会找牛排店约会
家中的煎锅竟然从未起火
你调侃我的中餐早已炉火纯青
牛排却煎得一塌糊涂


汤（2023.05.03）
品汤的一天
配上所剩无几的假期
风味竟然独特
丝瓜汤、鲜鱼汤、海带汤、排骨汤
从早喝到晚
从你的清晨喝到月亮高高挂起

小子说月亮他已买下
送给了他的妈妈、送给了妈妈的夜晚

月亮泡在汤中
清水塘，荷花荡漾
小子的妈妈映衬着月光
汤水中的倒影美丽动人
游鱼游进汤里
活跃，悠哉
美丽被搅起来、花容四溅


离开铜色世界（2023.05.08）
我想好了，从今晚起
我不再把政治挂在嘴边
我要向平行之地靠齐
说话必定谨慎、缓慢
做一个不再崇尚精神胜利的人

有许多世俗之事我尚且懵懂
人情世故和阴谋、阳谋
是非分辨、善恶美丑的判定
这些我都一窍不通
我带着这些迷茫来找你谈艺术
是不是像极了高傲小丑？

想想蔬菜、想想娱乐都无可厚非
像你说的，做事情必定大公无私
像关心自己一样关心关心自己的人
担当和责任，像一个真正的领导者
不去盯着收入，不情绪化
放下脸面，说话、行动让人体会到温暖
劳累一点，把轻松分享出来
让身边人感受到暖色

我想好了，要做一个有担当的人
不论赚多少钱
只看做多少事


立夏（2023.05.08
我问过爷爷和姑姑
立夏之后，家里依旧穿着大衣、棉袄
油菜至今湛青碧绿
门口的河水像每一年的春天一样
涌黄焦焦的水、发泥臭、铁臭

可是春天已经过去
爷爷的辣椒苗已经长到七八寸高
外边人告诉爷爷，广东、广西
着短袖的人满大街都是

我就是那个外边人

我习惯性炫耀春寒达不到南海
但忧虑也同时涌上心头：
爷爷说他近来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老了、垮了的无奈就一直在心中徘徊
夏天不回家
徘徊的无奈也难以消泯
而我果然像个外边人一样
无法左右任何一次春雨


枯萎（2023.05.15）
枯萎这种自然现象
给了常青树更多的生存机会
一场疾病引发的枯萎
把年龄暴露在外
在相同年龄的队伍里
枯萎者变得夺目、刺眼
变得不可饶恕：
需求者会厌弃
竞争者会担心
枯萎不至死，但
生存空间被压缩
生命体积被压缩
枯萎又面临独自凋零
有人怀疑枯萎者只开畸形花
结酸苦果子
一辈子待在药罐子边缘
近者抽搐，抖漏出满脑子智慧
枯萎者的呆滞外溢到空气中
使周边的草焉下身子
形容枯槁
连阳光和春天都无可奈何

所以耕种者只好将枯萎埋入泥里


生活在由南向北
每天八点钟到达一个目的地，打卡
八点半到达另一个目的地，打卡
我们的车由南向北，转向
又由北往南。时间在教会我们辨别方向

一个女人的恋爱史由此开始
车轮下翻开一道水印，黑色
文件上的公章是红色的
男朋友的脸色变化多样
橘子不剥开，橙色
看着它可以开心
公仔裹着一身粉
他时而过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牛奶，苹果，暖宝宝贴
《张居正》、《时间简史》
他转身离开了
白色的A4纸，黑色的宋体字
歪歪扭扭的签名
还有一个清晰的手印
她的心里挂着一道虹

时针好像要刮到表盘了
她抖一抖手腕，下班铃声响起
这一次的车头一直朝北，因为
她对他说了“只准”二字

我们的车从五点半出发
由北往南，六点钟掉头
由南往北。车上空出来她的位置
挺好，宽松了不少


你和自己（2023.05.22）
我用比喻申明：你是我的全部
我的生命，阳光、金色和希望

我随之失去我自己
心中所想，脑中所愿
不再随心
我要时刻小心在意你的情绪
投你所好，做令我抗拒的事
说令我为难的话：
我种花时心中其实想的是种菜
我看书时心中其实在想着游戏

生活由此发生巨变
我不再是我自己
我变成了一个偶尔会发疯的修补匠
我的生活处在了发疯和修补的无限循环中
啊！你看我是多么痛苦
我要做一个让你满意的人
但这个人却让我十分不满

但我始终那么爱你
我用比喻申明：你是我的全部
我的生命，阳光、金色和希望
那么我这个实际操控自己的人
该如何在两者中间找平衡？


杰作（2023.05.22）
墨笔在锦绣上作画
天空与海分开
有鸥，有白雪
有船扬帆起航
洋洋洒洒，一种隐藏的
古朴中的宏伟
由山缺处的红日射出
线条人在举杯祝天
空白的路上仿佛落满了历史
雪堆积在历史上
竹腰弯曲，茅檐下奔跑着孩儿和狗
一种遥远被掩藏在灯里
隐隐约约，火光中折射出浩瀚跌卷
白马，白鹤
史诗也是苍莽的白
落款是白色印记
印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