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他的一面镜子。他从黄昏六点的雪地里
找到我
自此，他染上寒病，终日与骨痛为伍。他试着与
飘浮终生的酒花说话，与它为友——

我的母亲是
江边的高粱。她坚强，从贫瘠的土地上生长。她抚养过
一匹马，一群羊。在泸州，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是那杯久挂不落的浓香酒成全了他们


2

海拉尔到漠河，海伦芬到
辽宁朝阳
他走过无数地方，却在沱江与赤水河的交界处住下

他有过52度的窖香优雅，也有过38度的绵甜悠长
在呼伦贝尔，他用歌声点燃了木柴，引来更多歌声

他也曾化身鹰飞过龙马潭鹰隼
俯瞰整座酒城：它被群山包围，在窖池里沉淀下来
弹向空中的那枚粮食，恰好被他衔住


3

月朗星稀属于他与我的一次对饮。两种语言一老一少
两条河流
一缓一急。两杯酒，一浅一深。我们更像朋友
不像那对争抢同一片月光的父子。他想要漂泊远离故乡——

故乡啊更像一粒干瘪的粮食，无法酿出任何一滴
无法把乡愁埋进浅浅的坟墓。岁月如虎，扑向你的
终究在你的身上留下皱纹和伤痕


4

唱着川江号子的船夫到了重庆。
纤夫们过上了
安定的生活。从来没有想到，一壶酒能名垂千古
让一对仇人化干戈为玉帛。我曾把泸州腹地当成
一面鼓，隔着它就能听到翻沙的声音——

而父亲越来越瘦，瘦得皮包骨头，瘦得可以回到
童年狭长的河道
他把酒倒进我的杯中，如同把香火续在我的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