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一个虚词，只在想念的时候说出（十首）

作者：也牛


▋闲

早该洗衣服了
洗了衣服
洗洗心。菩提果挂在树枝

去年四月开的花
五月结的果：我不去摘
我
人闲着

菩提果不自落
菩提果
心闲着


▋风从背后推了我一把

后来它绕过我
跑到前面去，消失

我不知道它的归处
它跑过稻田
我才看见了它的足迹：
一溜烟的秧苗
都在叩头

它随性而为
行动时
从无顾虑


▋云不会死

鸟的目标明确
所以鸟的飞翔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天空

鸟为食亡
其实是
鸟都死在去活命的路上

当一只鸟
晕倒在稻田边
慢慢
咽气

一朵云，也会落几滴泪
来为它洗洗哀鸣


▋在生活的中心

稻子熟了
越活
越低

饭熟了
用蒲扇扇开白色水蒸汽
我却看见它
在沸汤里
幸福地往上
欢跳：

一辈子
我都是一个往灶膛里
填柴火的人


▋荒野是村庄的来生

周身长着刺
花椒树
要对抗头上长角的

那些动物。麻不到风
风
跌跌撞撞跑过来
我嗅到了它体内的
鲜麻味

花椒树生长
在荒野
有古坟作证：麻的都是
鬼


▋故乡是一个虚词，只在想念的时候说出

这雨下得有点
孤独，在芭蕉叶子上噗噗啦啦

悬空的大道
连一豆星光的陪伴
也没有：外省是一溜屋檐
一层层夜色，和一帘帘
雨

怎么望
也望不穿


▋所见

见秧苗鞠躬
就见到了菩萨

风动
是土地生出
欢喜心


▋这年头

紫李也结得一串一串的
像佛珠：菩萨被压得弓腰驼背

人世间噢
不知有多少疾苦需要
如此沉重地救拔


▋余音

像一块铁：
邻村死了人

半个月过去了
深夜里唱过的那些孝歌
敲过的那些锣
打过的那些鼓
还在
耳畔回响

世间寂静
又一次
被法师洞穿


▋菩萨是这样诞生的

磨子桥小学教室的门还在
锁还在
黑板报上少先队员画的红领巾还在
向日葵也还在

老师走了
读书声
走了。风声雨声
将这所小学校更名：
竹林寺

每月的农历初一
十五，便有附近的爷爷奶奶们来：
供香火
磕
头

2023-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