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你怎么连个举人都没捞着呀
你哈哈大笑
你举着一个烧火棍说
举人有它有用吗
这时锅里的小米饭熬的正香
你灰头土脸的样子
像极了戏文里的小丑
你让小女去打两碗酒
一碗小米粥
半个窝窝头
捞一块咸菜疙瘩
比肉吃起来都香
这就是招待客人的美味佳肴
有酒就够了
我与你把酒言欢
彻夜长谈
能送你什么呢
多多送你桃花吧
多多换酒钱

秋风怒吼
你茅房上的瓦被吹的
噗㘄㘄作响
你的墨已研磨好
在那破损的砚台旁
你最珍贵的狼毫笔
也已兀秃残缺
还好
还好
借着如豆的油灯微光
开始吧
写戏文
写唱词
好比在殿试
君王旁
你正襟危坐
屏息静气
十年寒窗
秉灯夜读
今日让我的每一撇一捺
都在舞台上闪光
每一点一竖
都装扮得精致如坊
每一个字文
都是我铮铮的铁骨
出自肺腹
出自你每次的毕恭毕敬
在那粗砾的草纸上
你的小楷已然跳跃
官场的丞相
落马的草寇
布衣的市井
赶考的书生
生旦净末丑
帝王将相
才子佳人
一同表演
世间的百态万象
人世的艰辛凄苦
你的笔下
什么都有
金银万贯
豪宅美妾
绅士一样的员外
和员外家的女儿
那可是大家闺秀
知书达理
孝敬公婆
红袖添香
红颜知己
呀
什么都有了
高官厚禄
封疆王土
御笔亲点
状元，榜眼和探花
眨眼之间
飞黄腾达
骏马嘶鸣
穿袍戴红
这都是你梦中的色彩
都是你心中的高地
还能奢侈什么呢
一文莫名的窘态
饥寒交迫的凄惨
屋漏瓦碎的画面
妻儿怨哭的悲槭
都被你的一篇戏文
稀释融解，粉饰或者粉碎掉
粉碎成芥沫
储蓄起来
慢慢品尝
慢慢嚼咀
你越嚼越苦
如黄连泡的苦茶
几乎苦到难以下咽
说什么
书中自有黄金屋
戏中自有颜如玉
那是落魄的自嘲
那是书生的自聊

你挽一挽破旧的长衫
你也呐喊一声
痛快
比得上一声秦腔的吼叫
如同雷震
比得上刑场的义士
粗狂豪迈的唱腔
杀头不过碗大个疤
死了不过是躺下睡觉
只要有人呼唤
就站起来
换个朝代
照样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
壮汉豪杰

戏文里的事
是就是是
非就是非
黑白两道
忠奸分明
忠言逆耳
献媚动听
大奸似忠
大忠无形
高堂庙宇
金銮大殿
佳丽三千
文武百官
出相入将
皇皇王土
龙冠冕旒
终变尘埃
黄粱一梦
烟消云散
唯有氤氲不散的
是你的油墨的馨香
如五谷
如一方水土
养育了一方剧种
滋生了多种唱腔

夜已深
你的笔
还在鸣唱
两篇戏文
稿酬是一斗小米
你折下腰来
看一看是新米还是旧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