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   楼

          西蜀散人

它是川西民居奇特的景观
由土墙圆木卵石三合土构建

楼面平整宽敞
母亲在上面做针线
我们在上面嘻玩
收割季节，用来晾晒
刚打的稻谷和才淘的花生
新掰的包谷和蒸好的苕脯
有时玩王子点兵，丢手帕
争上游，骑独马，滚铁环

室内冬暖夏凉，隔成小间
屯粮仓、堆杂物、置睡床
我的生命寄放在那里许多年

卧室容膝，光线暗淡
煤油灯熏黑过鼻孔
十五瓦的灯泡
赠我以近视双眼

后窗下是自留地
青椒紫茄和番薯生龙活虎
父亲的十三太保色很鲜艳
侧面是一片稻田
油油的一直绿到大渡河边

晨起推窗
绿色盈眼，空气新鲜
傍黑关窗
疲劳喧嚣被隔在外面

麦收后的月夜
竹笛悠扬婉转
二胡如泣如诉
常听得如醉如痴
难以入眠

农闲时几个朋友常来做伴
交换从外地听来的新闻
从而得知，外面世界在变
从而开眼，除了种田
还有别样的人生
搅动心灵不安

朋友偶尔带些禁书或手抄本
让我读到《第二次握手》
蓝色封面的《石头记》
《三侠五义》《醒世恒言》
甚至有幸看到郑振铎先生
《插图本中国文学史》
认识了阎立本、张择端
也曾临摹宋代山水
崇拜李白王维孟浩然

斗转星移，世事变迁
忽然有一天
我背上简单的行囊
去了一个
叫成都的人生中转站

归来时，我的晒楼
已被滚滚红尘所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