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先生
                        

在川北，在昭化，在一个叫虎跳的山坡
在叫做仙山和三公的村子分界的山脊梁上
一株几百年的柏树，
枝丫稀疏的和父亲的头顶差不多
挂满了发白的红绸 干裂的树干钉着歪歪斜斜的手写毛笔字
小儿夜哭  还有在晚上吓着的夜行者和多年找不到故乡的游子
伸向空中桀骜不驯的灵魂   指点的是半梦半醒的江山
芸芸众生的柏树围着在你周围，
它们或者十岁，或者三四十岁的年纪  疯长着
多像夏夜里晒谷场上围坐在爷爷身旁听三国，水浒，封神的情景
此刻  嘉陵江水停止了流淌 星子也没有了睡意


多年以后，我一直模仿一只呼唤秋天的蟋蟀
在这个春风荡漾的季节里 做一个玉米秸秆上舔舐乳汁的寄生虫
山风吹走了回忆 暴雨洗涤了罪恶和爱你的权利
此刻已然是清明  父亲  我带着香烛和纸钱
在你的墓前点燃，五十二年过去了
我走丢了你对我的嘱托   想象着你从墓碑里走出来
用一个眼神  就让我不寒而栗，慌忙低下不堪的头颅
还是你当初背着一捆压弯你身躯的信件和报纸的模样
走在这山脊上，躲避追赶你的时光
树先生  我已把你的一生不曾送达的一封邮件送在了需要的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