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10首

老   枪

//吐舌头

糖果，前方的战斗（网战）打响了
让你们在论坛发帖留言
并点击相关表情，一起吐舌头
糖果，你们吐出的舌头
红红的，红红的，从各自的嘴里
一伸一缩，很鲜明、很动人
糖果，他要先走了，这段时间
他的舌头会陪你
只隔着几毫米的两条舌头
有着千余公里实际距离的舌头
糖果，战斗已经打响了
他就要走了，你看你们吐出
的舌头红红的
多像两朵什么的火苗，还在
热烈的跳动，跳动

//爱至少需要四次误解

当看见一只猫就要被
他家的狗咬死 
他去救它，它旋即用脚爪狠狠抓他
让他的手掌流血不止，这只猫最后
还是可怜地死了，当他感到难过 
唠叨着狗的错（或罪）
老婆总是劝他，狗狗天性如此 
我们有什么办法，当他很想为这同样
是生命的猫找个好去处 
路人说将它扔进垃圾堆里算了 
当他高高举起他的手（最后还是
轻轻放下），教育狗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它对他摇着尾巴 
亲昵地汪汪汪 
以为他在表扬它的勇敢机智

//酒神曲
——为某高考落榜学生所作

九月九酿新酒张艺谋八月二十二日我从乡下赶
来花了两块八毛钱来听你这首滚烫的歌

好酒出自咱的手张艺谋昨天爸爸打了我手却像
胡屠户打了范进那样颤抖只怪我考了三年还未
考上大学

好酒——

喝了咱的酒上下通气不咳嗽张艺谋我气管炎的
妈妈连连咳嗽对我说不奋斗永远是个没出息的
农村户口

喝了咱的酒滋阴壮阳嘴不臭张艺谋谁说我永远
是个孬种我有一身健壮的体魄这世界正有许多
事情等待我做

喝了咱的酒一个敢走青杀口张艺谋我想去城市
开一爿红高粱酒馆开张之日定请老兄和你爷爷
免费光顾

喝了咱的酒见了皇帝不磕头张艺谋我决心要赚
很多钱然后讨老婆造孩子我的孩子以后一定也
永不向命运低头

一四七三六九九九归一跟我走张艺谋我要向你
学习天天向上像你奶奶一样大胆地往前走莫回
头

好酒好酒好酒张艺谋听君一曲歌胜读十年书无
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想起这首歌好歌好歌好歌

//运动的夜

       题记：厨村正一（日）语，爱与默不关心是相反的。

有人从你的睡梦中夺走你的女孩 
你的女孩，她在晚风中哭泣，在s市 
呼喊着爸爸，这个诗人的名字

一个诗人的梦里鸦雀无声。现在 
九只铁鸟穿越着大气层，紧跟着雷声沉闷 
又一场滂沱大雨近在眼前

商贩们忙着清点一天的收成 
不时地看云，在小吃部 
用完晚点之后，把店门弄得哐哐作响

一对对露水情侣，半老不老的，还在 
盥洗间对面踅来踅去，舞池里 
明明灭灭的彩灯泄露了他们的秘密

那些赌客则死守着狐臭的时辰 
激烈的吵闹、插科打诨，下身 
渐渐滑进低处的洪水

104次列车也差不多可以到站了 
乘客们陆续靠向光荣的城门，就要和 
诗人的女孩寄宿在这个黑夜

//你的歌 

你的歌 
是来自伤口的歌。

只有在泥土里摸爬滚打过 
才会知道它的重量，一种疼痛以及
如何磨擦着地面，摇晃着从血污中站稳 
却是始终微笑着，这是歌。

你寻找着歌，一种遗产 
一种债务，每日从幽暗肉体里奏响的乐曲 
沿着太阳之路前进而被照亮的诗人的脚步 
有时歌是沉默无语的寂静 
一种眼神、一种触摸、一种逗留 
甚至是你额头的车辙，你鬓角的一绺银丝。

但是这支歌健康
就像孩子唱着它时，露出整洁的牙齿
而脸儿红润；将携着春天的手臂 
走近每一家邻居、每一幢房舍……

你的歌，近日 
似乎个子矮小、声音微弱 
却是你的知己，你明天的财富。

//音乐的手

音乐的手——
从不从近处递过来的音乐的手， 
你在悄然沉默的世上牵着谁，牵向谁？ 
当熙攘的人群睡下时你在歌唱。 
他是牵不到你的。而他何以仍能始终触摸 
那在上面的呼吸，和心的跳动？

音乐的手——
哪里找得到你的面孔，你的名字， 
甚至怎会找到在夜色中翕动的嘴唇？ 
你在那儿倾诉着什么，私语着什么，音乐的手？ 
而他多么渴望看见的那个在吟唱时
自信而高贵的人，却将会与他重新相识。

音乐的手——
在夜里为着爱情与阳光而独唱的 
音乐的手，你的歌儿是不能停、也不会停。 
他知道，只要周边不多的人仍带着耳朵在寻找， 
你就不会丢掉自己的歌的，而那时死神 
也就不会轻易走近你们的，音乐的手！

//爱之笔记

在可能还没有孤儿院概念的年代
在邮电所门前、郊区公路加油站
你们把别人遗弃的爱一一捡回家
此后风风雨雨的日子里
一直都用最艰难的生活喂养她俩成长
两个曾经还哭不出声音的小生命
现在都是爱微笑的背书包
的小天使（每学期是“好孩子”）
你们已被紧紧联在一起，再也不能分开
时而行走或奔忙于每一条道路
每一座桥梁上，向着远方
飞鸟们在欢叫着你们女孩的乳名
在普通的城镇，你们也成熟了
为一幢她们的大厦增砖添瓦
你们的建筑走进每天都是新的故事
新的风景图画，窗户则开向
尚未拆除的脚手架之外的旷阔视野

//相遇民工

那些外地民工在建筑你们家的房子，
不晓得来自哪个省份，县城，哪个秘密、黑暗
的处所。甚至在夜里，在碘钨灯如同白昼
的光亮里，仍然挥汗如雨，劳动，唱歌。
他们手中的工具你都拿过、使用过。
你确实已从泥瓦匠的行列，走入了诗人的队伍。
不知是命运本身的安排，还是最值得时代欣喜。
面对眼前触手可及的流动沙海，
红砖、钢筋、水泥搭设的延伸空间，
从中节节拔高的脚手架，你们都将是
对于生活矿藏努力探测的人。每当你在有力
奔向未来的生活之路跌倒、受伤，
以至疤痕累累，你都会想起他们说过的话：
“我们是男人！为了让云中的故乡更爱我们，
我们，男人的任务是挖土、打地基、砌墙、
盖房顶……”你确实愿意经常如此
在仿佛永远无法立即竣工的城市一角
仰望劳动者的身影，与他们做朋友，
与他们谈笑。不断交换站立的位置。

//景山

17世纪40年代：是许多人失败的年代
在这以前，你不晓得不在此处的查理一世
更不认识，骑乌驳马进京的李自成
那时你就叫万岁山——又名煤山——
而和当年从护城河之中，挖出的那些
堆成你的土头土脑的泥巴一样，毫无意义
17世纪40年代：为什么是许多人失败的年代 
北京的夜空，早被清兵的炮声染成了紫色 
通往乾清宫的路上，只有几盏宫灯摇曳
那第16个皇帝，正在批阅文书
一个秉笔太监走了进来，能安慰他的
全是南方不好的消息；一夜你见皇帝
登临高处，遥望四外义军烽火，黯然泪下
陈圆圆，在京城宁远总兵的府上熟睡
终于被喊杀声从梦中惊醒，她静坐榻旁
问着自己这大好河山，明日又将属哪位英雄
天色将曙，皇帝已自缢而亡
一棵槐树、一根绳索，了却了他的未来
陈圆圆不知为何方主人，依然轻歌曼舞
让众将士围成一圈，觊觎今日的甜果
刘宗敏身靠貂皮锦褥软椅，痴迷、淫逸
地观赏，他看着她翩翩身姿仿佛在说
胜利短暂，失败是永恒的，只有美将延续
美将延续；崇祯自缢处年复一年
开着淡黄的花儿，游人们纷至沓来
可曾记起——一位善解人意的苏州才女

//光绪

已经属于100多年前光绪的故事
能否从我们这一代人身上复活
御史院的木箱里——那口木箱已不知去向
——又藏着关于他哪一些快乐或愁闷文字
你相信，也已永远没有人能够解答
晚清国多事。在那个庞大、枯寂的区域
光绪过着有三个妻子却只有一个爱人的生活
他的爱情，是四面环水的小岛
只有在夜里，由一叶扁舟轻轻而胆怯
地操作着桨槁，偷渡到他的珍妃心上
他背叛了一个女人，正被这个女人报复
——她用尖利的指甲攫住国玺——
他相信了一个男人，正被这个男人出卖
每当日影西斜，似乎就能够看见四外
江河正向着越来越趋向下游的方向走去
那里，不见童年的花鸟，只有更厚的阴霾
为前途忧虑也是为从前伤心
但他明白，事实与理想从来不同
就像从前特别现在不少人体会的爱情一样
你们英气勃勃的皇帝。仁德的君主
泥塑木雕的傀儡。不戴枷锁的囚徒
命运使他成为时代亦即旧思想的牺牲品
——这不祥的命运，正应了星相家的预言
——在那瀛台小岛，有人许有所忏悔的泪里
光绪顺来逆受地过完了第37年
他中砒霜之毒，先于那个女人22小时
撒手归西那刻，犹能梦见谭嗣同们
慷慨高歌的血以及大多数沉默而木讷的脸
和8年前魂丧井中的爱人冒着大雨追来的身影

注：本诗选出自千余首习作，以短诗为主。

我继续写诗的七个理由

       老   枪

       考虑到在平时多日未见的有些朋友遇见我，常会问起近来还在写诗吗？如果碰到几个不客气的，甚至还会问那些歪诗还有什么可写的呢？我想，我是应该有所答复的。 
       关于我是否还在写诗，答案无疑是肯定的。关于我何以还要继续写着有些不合时宜的诗，理由可谓举不胜举，在这里准备只谈其中七点： 
       第一，写诗是一种爱好没有错。这与人们有的喜欢喝酒、吸烟，有的喜欢下棋、玩麻将，有的喜欢上娱乐城、按摩厅也许毫无二致。大家都各自为政却很难相互理解。但写诗的快乐属于完全不同于其它快乐的创造性劳动带来的快乐。诗犹如谜，犹如魔，是一种经常搅扰人心的诱惑，一种非用写诗本身就无法疗治的世纪之觞。一个人一旦与之结下了不解之缘，就不可能半途而废，用艾略特的话讲那时就只有死亡才能终止他写作。 
       第二，生活应该是广义的，不妨说写诗也是生活内容一种。一个人很难想象一直饿着肚皮还会写诗，甚而“天作被盖地当床”也能写好诗，诗人照样要吃喝拉撒睡穿玩是谁都能懂的道理。而若据此认为“生活第一，写诗第二”则不免世俗公式化，至少有失偏颇。我不反对真诚的写作者写作时特严肃，其他生活方面尽可以简单、随便些，还完全可以将“诗”作为生命的第一需要，或曰信仰，让人生成为诗化的人生。 
       第三，我写诗，也许为了证明诗歌是一种文化，并非人们认为的或无形参与其间的科技比文化重要，或者足球比科技重要，而新千年曙光比足球更为重要的文化就是文化。为了证明诗歌是文学中的文学，并非三分人貌非得七分打扮不可，噜哩噜嗦没有血肉，甚至犹如老婆娘的脚纱又臭又长的其他一些文本就是文学。证明写诗是一种朴素的才能，并非开疆拓土、封妻荫子、包二奶、养尊处优或热衷于发号施令、作报告就是才能。 
       第四，“诗既是抗议也是庆典。”（美国詹姆士·塔特）认为诗人其中抱怨社会不公就是不好的观点是片面的。诗可以嬉，可以笑，可以怒，可以骂，也可以歌，可以泣。诗不可能仅仅只有“非个人化”一种，我喜欢诗即是喜欢其功能齐全且手法不拘一格，特别能传达其他文本无法替代、重复的神秘、独特感受。我想，一个人如果历尽沧桑，他就完全可以也应该使自己的作品成为明天看得见的今日沧桑的见证，这没有什么不好。
       第五，人都赤裸裸地来到这世上，还是别赤裸裸地就回去，否则就等于白白走了一遭。万事万物生生灭灭、循环往复，有如日月星辰谁也无法抗拒。多少次星换斗移，时光跑起来就像飞，屈原留下了，李白留下了，苏轼留下了。至于我，仅仅的诗爱者留下不留下皆无关紧要，关键是“0比20比0比0强，至少它证明你曾经搏击过。”在可以预料或看不见的未来，至少我不会被视为热衷于风花雪月，迷失于钱、权、欲的“行尸走肉”。 
       第六，谈论大师是吃力的，谈论别人是片面的，谈论自己是困难的。而诗歌若有朝一日仍被视为净化心灵同时间接教育他人的审美“工具”，那么它作为教育的功能，首先得是强化自我认识的功能。尽管拙作似乎良莠不齐且非特优秀的居多，而许多时候每写一首诗在我从来都是一种挑战与机遇，如能真写出还满意些的，即意味着又一次超越并提升了自我。对此，本人在创作后来身边人几乎毁誉参半的《战争启示录》、《梦想与世纪之雨》、《穿越爱情》等几个相对稍长些的诗时特有所体会。 
       第七，写诗不写诗都无伤大雅，你不写诗照样会有人写。关键是你认为写诗重要就要重要它。坚持写作的人一定都有一颗强大的心。我写诗，也许还为了证明数十年来在经历了不少颠沛流离、磨难与挫折之后，作为中国人其内心仍然是强大的。我在属于小诗组《诗晶》的《诗艺》中就曾写道：“第一个人在诗中看见上帝/第二个人则看见被放逐的土地/我是第三个人我看见语言的家”。我写诗，因为我感到有自己的世界。因此觉得很踏实，除有时写不出几首难写的诗，大多不会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老枪，原名谢卫国，浙江温岭人，1961年3月8日生。著有诗文选《100余首及其他》、诗总集《橘红与蓝》（原题《政治与性》）等，并编有《中国网络诗读本》、《民间鲁迅短诗奖获奖作品集》、《新中国诗》等。

老枪通联：浙江温岭市太平街道北门新街58-2号(邮编317500)谢卫国收；身份证：332623196104221194；开户行名称：民泰银行；银行卡号：6217262576000274882；电话：18066284625；邮箱：ertyuioiu163@sina.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