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有着些许发茬的和尚
挤在一块，脑袋攒动着
雨整晚没停过，屋檐下边的旧水缸里
溢出来些过夜了的
人群的窸窣，烦走了几个
在角落写作业的孩子
他还听到此起彼伏的哈欠
奇怪

那高高的大木桌上
照片周围拥挤不堪
桌脚的裂痕轻微地呻吟
像是得了风湿…
嗯，像蚂蚁的叫声般微不可闻
天是不会亮了，却没一个人去开灯

牵着他的那只手
大而粗糙，在微微颤抖
披着“嘈杂”这张皮的安静里，有几声
抽泣？还是别的？
他低头看着脚尖，有种理解不了的东西
在不知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他还以为这种感觉只会出现在
空了的糖果罐里

雨更大了点，他那个
总让人感到害怕的外婆
拿来了些只有薄薄一层的雨衣
她向那双大手的主人交代了几句
迈着匆忙的小步离开
不对吧？这泼辣要强的老人
红肿的眼角怎么像是有脆弱的泪滴
不对吧？这从不停留的风
穿过了雨幕怎么像是一阵阵的哀鸣

门外    远远的路的尽头
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
挤着老老少少的人群
开始蠕动起来
大家终于不再刻意压低了声说话
放松般发出几声沙哑难听的声音
“走了…走吧！”
写作业的几个大孩子
也从里间走了出来
他不由得被人群挟杂着带到屋外
一下被雨淋了个透

他回头看去
模糊不清的视线里
他只看到那张没有颜色的照片
被什么东西照地一闪一闪的
没了一个角的旧窗玻璃上
一滴滴雨水滑下
有人惊呼一小声，他被囫囵套上雨衣
被那双大手抱到肩上
屋里传来佛器的敲击声
僧人低沉的呢喃升起……

于是那天，一个年幼的孩子
第一次看到死亡的轮廓
在外太公出殡的那个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