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离去的第二年
老陈从前些年照顾与挂念的疲惫中
渐渐复苏
老陈八十了，今年又重新下地干活
他的筋骨强健，他内心的河流
平稳而愉悦
他摘取田里的西蓝花，粉茄时想起老伴
太阳照着它们，像照出它们的笑容
像从前老伴的笑，她从前最爱粉茄与西蓝花
过了这么多日子，儿女们还在安慰老陈：
妈走时没有痛苦，对我们都没有抱怨
爸你要好好顾好自己的身体
老陈轻声地微笑回应，像这相濡以沫的六十年
大多数时候他朝向老伴的脸，像那平静的三月河岸
而浅淡的哀伤是他的私留地，他是感情的动物
在自己的地土，永远有一张粉茄或西蓝花的脸
注视着他，不是来自阴间的冷
不是从前偶现的争吵声穿越而归
在自己的地土，他也没有太多富余的时间
栽种更多粉茄与西蓝花
这一回，他终于等到为自己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