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
他一出生 就看见山
于霓虹灯里矗立，
将他 按在土里。
遥远的太阳，清冷的光，
行走在云端的人啊，
三百根睫毛困在云里，
睁不开，看不见。
埋在地里的人啊，
十根手指自由于土地，
看见山，看见云。
桃花前来愿结为其兄，
橘子挂在树上自称为弟。
他说他一出生就看见山，
山顶有云雾，云上有太阳，
云里有人在漫步。
桃花说二月有雨，三月有雷，
四月须小心，残忍的刽子手
将行走于大地。
橘子说七月有火，八月有风，
九月须小心，九月后的日子
全都是未可知。
他又看见远方的山，
山上有云雾，云里有鞋袜。
一双脚在云雾里漫步，
兄弟们告诉他，大雨就将降下。

雨
大雨一直下到四月，
桃花死在雨里。水包围了他，
一颗梨 泡得发白、发胀。
他生来就能看见山，
也能看见月亮。
白色的船，烧灼的冷光，
三千句话飞不离大地，
埋在土里的人啊，
他没有话要对月亮讲。
寂寥的夜空，只剩下鸟
鸟说他曾去过天上，
见有人行走于云端，
如今又见有人沉于泥地。
行走于云端的人啊，
十万根发丝困在云雾里，
却不见 一颗心脏解放于土地。
雀说他看见远方的河，
河上有云雾，云后有狂风，
云人早就走过了山。
月亮告诉他，太阳即将亲临。

血泪
太阳离他比之前更近，
火的箭雨威逼着他眼眸。
大地开裂，河流干涸，
整个六月他一直在哭，
泪水构成了橘子新的血肉。
在七月他 看见了火，
肆虐在远方的山上。
漆黑的云雾，血红的光，
山的鲜血溅满大地。
橘子说树多必有失。他却
又开始流泪。
火一直烧到九月，
泪一直流到九月，
洗净鲜血，润泽大地，
一个新的春天，在九月展开。
血已经浸进了土，
而泪还在浮在地上，
这片土地便全都归他统辖。
一座山从他脚底崛起，
一条河从眼前奔出；
山上是成吨的煤矿，
河面飘满了鱼鳞。
丰收持续到了十月，
橘子死了，
他大肚便便，坠地而亡，
一肚的血泪破散开来，
只露出一颗 血淋淋的真心 
赤裸着孤独。
月亮告诉他 太阳要走了。

登基
至十月之后，他未曾
见过太阳。
月亮每天只对他说一句话，
早安，晚安，
他察觉到了 风的过境
这是逃亡与哀鸣，
“泪啊 也会伤人！
白色的火 杀人的刀！”
他一出生就看见山，
看见水，看见太阳，
看见花，看见橘子，
而这些却全都不见。
他只看见远方的远方，
远方有云雾，云里有钢刀，
行走在云端的人啊！
七十亿滴眼泪翱翔在云里，
救不活，逃不掉。
屹立于山顶的人啊！
十四亿滴鲜血结根于土地。
终于 将良心换到了手上。
煤炭结霜，河流结冰，
山云缭绕，雷电震天。
四只眼睛相交于云雾，
三十根手指纠缠于脖颈，
漆黑的枪口，三千度的光！
两只脚投降顺从于重力，
一具尸体漂流于河里。
天不下雨，天不打雷，
日从山出，月由山落，
万物一出生，就看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