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生下我，刚满月
就把我交给了奶娘
奶娘说:嫂子你去忙政府的事，孩子你放心

从那一天起，奶娘背上儿子
用围裙把我兜在胸前
每天去喂猪，奶娘笑着:
长不大的，两个小猪仔

伴着星星、月亮和太阳
吸吮着甘甜乳汁
还有那些红薯、苞谷和高梁的滋味
我依偎奶娘胸口，让幼稚绊着童年的梦乡

有一年，阿哥去田野里割猪草
我要随母亲回城上幼儿园
看见奶娘站在乡间小道上，向我挥手告别

奶娘没有出声，她怕把我喊丢
一阵风吹过，路边野花开了许多
我沿着她的目光，越走越远 ……
哑妹
哑妹，是奶娘的女儿
比我小一岁，长得水灵
我是吃奶长大的
哑妹是吃灶灰缸里，焐粥汤长大的

哑妹生出来的时候
"哇"了一声，从此在这个世界上
她只留下这一个音

读小学时，几乎每年暑假都去乡下
当小放牛，去大田里看紫云英
哑妹是跟屁虫，像小鸟似地
忽闪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

我上了中学，去过一次乡下
奶娘拉着我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听我数说城里的故事，哑妹羞涩地坐在暗角落
用手指绞着黑亮的长辫子

哑妹，不识字
一直帮娘养猪、带小弟
为了凑足小弟的彩礼钱
她是在十八岁那年，嫁到几十里地外的海边小村

哑妹生了一个女儿后
那拐脚男人喝醉酒，就要打得她鼻青眼肿
后来听说哑妹疯了，因为她生不下儿
每天一大清早，她只好面向大海
"哇、哇"地大叫

再后来，听说
她的女儿，花一样的女子
出嫁到城里，不知是那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