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抛锚

我的车抛锚在阿柔大寺的门前
大雨掀起了阵阵白浪
酱紫的经幡和猩红的袈裟
还有辩经声，如洪钟一般

轮胎在泥泞，呻吟
我记得我三岁后无助的哭声
一位老者，为我打开榆木房门
谁放了我的灵魂？

乌云滚滚的三十年里 我和他们
做了好些事，其实包括好多坏事
比如破坏了一窝幼鼠的洞，捅了四月的鸟窝
我还在黄河建了水电站

蹒跚，还是蹒跚，受伤的鹰一般
拾阶而上，这是祁连山的人造天梯
天梯还是天梯，一页经文，反过来
还是一页经文

二  猎鹰

盘桓在山顶，他在寻找谁
天珠一样的目光，在祁连山某个山峦
羊群潮水，牛群洪水
几个人背着火枪

在祁连山，单个的人，无法活下去
在山顶和雨雾中，一只鹰为会一只活下去
特殊的方式是人类发明的
总是让鹰来完成天葬

鹰，忍辱般地啄了食物
久久地盘桓在山巅忏悔
鹰想，为是活到明天吧
有一双双眼睛盯住葬礼

祁连山是无数鹰的天堂
也是它们祖祖辈辈的坟茔
一切事情，总有个来去
猎鹰的那个人，再也没有回来

三  我看见羊群和白云赛跑

羊群里的羊，不是每只都是白的
就似——白云里的朵，不是每朵都是白的
青松林头顶乌云滚滚
马莲花拼命逃跑，背包诗人和摄影家逃之夭夭

而后的午后，午后的黄昏
羊群放肆地和白的云们赛跑
那是三月三日的一个良辰
在浙江诸暨正进行，曲水流觞

甚至，我偷窥到一只白生生的小羊
它用，嫩锁阳头一样的  嘴 咬紧羊妈妈的尾巴
肥硕的公羊，把大尾巴、身材姣好的母羊，挤到它的前头
白云拉长了影子，在蓝天上飘摇

我的妈妈在剪羊毛的当儿
我坐在骚哄哄的羊毛毡上看白云
妈妈说，等明年，我给你做一身羊皮袄
谁知，一等就是四十年
妈妈在天上，和白云赛跑

                  作于2023年3月6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