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二楼

二楼在远方的树梢回响
我已经听不到它的结构

或许还有因脱落而显现的砖
生命的季节尚存轮廓

我曾寻找的密钥暗锁
没有门的痛叫，只有岁月不语

那扇窗开着，或早已关闭
脸的家园，却一直在低唤
流浪的皱纹

一生的尘埃在这里汇聚
楼梯不堪负重
每一级时光都在微微喘息


       这条街

这条街，被梧桐的目光染绿
错落有致的数十幢小楼
仍被历史的薄雾遮掩着

新绿和乳白在这条街上纠缠
阳光在最亮的玻璃上走动
早行者用呼吸寻找隐秘的门牌

这条街正在出新，沙石和路砖
在新旧的重组中实现粘连
变季之后，人文呈现鲜亮的姿态

许多人来过这条街，随即又离去
就像没有来过一般
被踩踏的时间不留方向

这条街上，很多事物正在发芽
比如细碎的影子与时光的财富
行人的步履，洒水车清新的潮湿

我对这条街说过一句话——
一条颐和路，半部民国史
有形和无形的轮子，都在涌动

最美却是咖啡杯里秋意的荒芜
不经意，在旧式楼梯的拐角
碰到别人的爱情


       油漆的记忆

刷漆，他在用流泉或者月光
清洗着一件旧家具

他的老手艺，将我带入旧年代的
星光汹涌
一首老歌在灵魂的教堂来回的
穿越肉体

亢奋的气味，让我慌乱地拾起
进城后丢弃的方言
安顿骨质的迟疑和油菜花的濒危

想起老宅桌面，照亮最小的妹妹
在镜子的藕色里轻手轻脚
藏在记忆深处暗淡的色泽
搓揉着漂泊者的皮肤

刷漆，油彩在越轨的工艺表层
离家出走或者协议离婚
城市也总是动用更浓艳的彩绘
装饰时间夹缝中的虚荣


       人约灯火

岁末打开灯火。城南的十字路口
举起巨大体量的广告牌
明星的时装和长睫毛
在色块中搅动

红绿灯记录着车辆和匆忙脚步
忘记午饭吃的是什么？早晨到晚上
真的很远

公交车、出租车，各式各色车辆
穿梭在文明社会的楼群深谷
色彩浓烈喧嚣，行道树光怪陆离
压下来的——像一座山倒塌的影子

即使有一片或者多片叶子飘落
比如红枫的纹路，情境中也失去原意
在斑马线，电动车总是踩到尾气

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目标行进
而在广场，每一个目标又多有迷失
橱窗妩媚——梦中的梦中情人

繁盛中的孤寂，霓虹灯艳丽的呕吐
没有人注目头顶那弯瘦月
餐厅的酒瓶倒出花花绿绿的光环

恋人进入地铁之后，整个城南
在慢慢地上浮。流浪汉寻找避风角落
谁的书本反扣在公园的座椅

垃圾箱里饮料瓶和塑料袋追逐归宿
它们走了太远的路。至于地球的悬转
恐怕大多数人一生都不会在意

在城南本来还有一条河流
它一生简朴，把持自然本色
却被水泥板覆盖，成为一处停车场
一排排暗亮车壳，涂抹繁华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