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伦萨学院美术馆(组诗)


1.三位巨人，照自己的样子造神

我的神庙叫学院美术馆
三座神祇叫瓦萨里、米开朗基罗、达•芬奇
我的耶路撒冷、我的神
不饶我，把我擦得干干净净
尤其我后背的泥，一抓抛的抛、滚的滚
自己搓前胸、双臂、双腿
神祇一寸一寸搓我后背的渺小、丑陋
搓去用旧的形容词、大把大把的
“世界美术的最高学府”定语
不干净，进得去吗
志同道合好，建筑师、画家瓦萨里院长
呼朋引类，聘米开朗基罗为名誉院长、教授
达•芬奇为首任教授
1339年的世界第一所美术学院
三人重组后，老庙异彩纷呈
画笔、凿子复兴的古希腊、圣经故事
画着画着、凿着凿着，全是人的
四肢五官、六欲七情
血有肉有脾气的、食人间烟火的
然后，把人抬上世界底座（20）


2.做《强掳萨宾妇女》雕塑的跋

公开的黑，怕过谁
堕落的罗马人开武装夺取女人的先河
赤裸裸的掠夺更是一种国家行为

不要说野蛮人，春风满怀碰到鼻尖
西门庆与潘金莲如鱼得水，一脚踹飞武大郎
唐明皇与儿媳如胶似漆，顾什么廉耻
洪秀全明火执仗，就为纸醉金迷、声色犬马
打土豪分田地时，怒目金刚的
翻身队长和长工，趁势将土豪的妻女
骑在自己胯下，分享胜利果实

古罗马对萨宾美色垂涎三尺
雕塑家詹博洛尼亚从中截取一个
撕心裂肺：勇士从父亲手中强扭嫩瓜
高举的猎物，饱满贲张、肌肤纯净
肥嫩双腿是饕餮的沃土，屁股压着受伤的狮子
挣扎的少女、饥饿的野兽、仇恨的火山
我、女儿、妻子仔细打量整体大理石
顶级作品的扭曲之美！不是零部件组装
振聋发聩、聚变反应

在尊重人尊重美的底线之上
我昂首挺胸、两臂伸直、双腿分开
站成“大”字，作个跋（25）


3.在大卫像前站五百年，肉身先修成金身

一块大理石，受不了米开朗基罗
凿呀锯呀削呀磨的，三年鬼斧神工
一锤一锤地剔除平庸，勾勒出雕塑史上
以色列的王、男性人体美
大卫的眼神、肌肉、雄姿和信心
第一个完整的人，镇馆镇邪

脱了裤子罩天下，大卫没有隐私
我自命不凡的诗，越写人越瘦
不敢脱，只能穿上衣服，做个伴

我头顶仅仅够到巨人的脚
自己搜肠刮肚，徐氏谱系已攀缘到
黄帝的第二个儿子昌意，七绕八拐地
最好黄帝算亚伯拉罕隔了几个人种的表兄
不为再续儿女亲家，或孙子移民海外
不！与大卫沾亲搭故，我无用的
肉身施舍出去，修成金身
十万年后，也是石雕（19）


4.我干净，上帝派我接管石膏雕塑厅两小时

我是干净的，这一堆堆雪
一片片云、一波波浪、一块块玉
或坐或立或蹲或躺的婀娜多姿
我来，不为性、未带绫罗毛毯羽绒被
纯粹为美，为认知硕长粉胫、圆润玉臂
嫩白冬瓜腿、水蛇腰、丰乳肥臂
这香腮的甜酒窝、手腕的豌豆塘儿
比越女天下白、比自古扬州出美女
超前几条街，是人难免呼吸急促

我绝不想共产，也不是会馆的
按摩师，接管安格尔的《土耳其浴室》
夏塞里奥的《温水浴间》两小时
才知这仙女中的仙女、天使中的天使
“天真的面孔”，多像我粉扑扑的邻家女
多像纺织厂服装厂缫丝厂的十七八岁的村姑
目光清澈、面如梨花

这纯洁无瑕的线条，属于公产
并非皇家的三千嫔妃，供美院学生临摹
并唤醒游人良知，顺便洗白我四十多年前
从上海带回维纳斯、月亮女神
不施粉黛的石膏成一妻一妾的红颜祸水（22）（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