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母亲依然那么年轻

在小溪边双手搓洗

满是补丁的衣衫

哗啦，哗啦的揉搓里

小鱼儿翻腾亲近

那啪啪啪的棒槌捣衣声

击起的水花

抛向空中

是我儿时，光腚在小溪里戏水

朝向母亲泼水的欢歌

母亲的斥声，那么脆亮

清甜得赛过一口一口的蔗糖



灯光里的母亲仍是那么娴静

丝刨下一筐一筐的红薯丝

挤满所有的房间

那是来年一家饱肚皮的希望。

隔着木板的墙壁

那高一声低一声的剁猪草声

赛过父亲如雷的鼾声

一起一落的菜刀

在灯烛暗淡的光里

舞成公孙大娘的双剑

更赛过关公的大刀。



灯光渐渐暗淡。

母亲的鼻音已不再能擂台得过父亲的齁声

苍老的身影里

父亲双手举着的尿瓢不再去追打母亲。



一声咳嗽音起

我睁开眼睛

父亲像个温柔的小情郎

侍弄着轮椅上的母亲

那龙爪似的双手笨拙的抚弄着

鬓角干松针的发丝。

母亲嘴角的饭粒

父亲头次用食指与拇指掐着

塞进自己的嘴里

仿佛那就是青春的清泉

醇厚甘冽的水酒

母亲的眼睛似睁半睁瞟向父亲

“放心，我会把你送走，再去追上你。”

这是父亲对母亲的爱情。

烛影里最美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