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深的季节与你相约（一）

我若明天遇见你就是春天
可我偏偏在今夜 最深的季节与你相约
没有元夕的笑语盈盈暗香去
是一点点地掘开万物
慢慢由遮蔽开始坦露
我见过从未落下的大雪
这洁白的人间
擦亮你  如同你的眼睛擦亮我
那清晰又模糊的
那控制中的放纵
那美的疼痛
你总是这样低低地抓住一颗心
揪一下  又揪一下
它裂开了
你的水就跟着流进来
不想再流出去
你说  我们都是卑微的  幸福的
像涌动的深海寂静的植物
仿佛聚集亿万年时光
温暖地泛滥  并点燃我
在夕阳渐远的春天

立 春 记（二）

我们在生命的长度上  
刻下记号
以心来回忆  
这一天  
所有的英气初发
都找到了源头
一个心怀故乡的人 
在海南焚香
想把大地的呼吸送上
让她完成又一次新生
在二月 
在今天
诞下春的婴儿
聆听她暗哑地哭泣
嘤嘤地啜饮  
给这苏醒的黑土地

让今天的企盼  
吻别旧时的天空
丁香湖面的冰层
正在不为人知的消解
淤泥中的灵魂
在落日的轻抚下長長地舒了口气
不久后  
返青的麦田将长高一寸
成片成片的桃枝
在微微的颤動中   认出前世的模样
春的婴儿在梦中笑了

春来时（三）

该来的都会来
你我在同一个温暖的流域老去了
鱼群从身边流过  我们不认识  却互相知道
它们的身体折射出光芒  如同我们的过去

噢   我们的过去
春天一次次来临
嘬出我们身上浅浅的窝  埋下的种子
或偶有被鸟雀翻了出来
你也原谅了这样的意外
并以常态来爱
春来时 包裹着所有的宽容与悲悯


乍暖还寒…还寒（四）

还可以再低一些吗  风来一次 
就矮一分
锈迹斑斑的原野  草还在匍匐
冬对着端坐的神赎罪

如果迷失了轨迹   河流经不起长久的冰封
如果身体里
常住着无际的雪霰
就去怀念江南的马蹄
我只看到还寒的荒芜

一朵云藏不住心事  天上太少烟火
东出山海关的人   瘦成一句风声
在乍暖的尽头  隐没

谁的黄花在经卷里击节而歌
顺着发芽的方向……

那一朵春花（五）

总是先期抵达心中的春天
那些冰雪冻成的文字
在太阳下晒红面孔
外热内冷

从不计较时间的浅薄
只需要从身体中掏出某种颜色
文字  同样会被季节带走
也会带走血骨缝里抽出的新枝
与白云鸟鸣缠绵

呯呯跳动的心律
足以塞满早春最柔软的部分
等待着 从脱胎的灵魂深处
开出一朵春花
有多难有多疼


一场春事（五）

未曾折断的枝干
挂起  一串串鸟鸣
携手东风  跌入谷底

折伤的翅膀  阵阵叫疼
尘封一季的清泉
撕开 冬藏的井盖
潺潺作响

生硬的风  捡拾
冰梭遗弃的泪滴
湿敷大地皲裂的伤口

北方以北的平原
一片雪花  不偏不倚
击伤她探出的前额

春风伸出的纤细的手
开始  接纳北归的羽毛
清脆的鞭响 犁开了冻土


绿 还是主打色（六）

雪落在高压线上   落在黑土地上
曾用冰冷的数字告诫
一朵雪花  去年鸣叫的凄苦
被脚印  深深下陷

树木的颜色和雪
那么相佐
旧冬的每一朵雪花都流过泪
雪停时  我大声地告诉了所有的疼痛

许多日子  我们不会有雪
春天正在赶来
绿色所象征的一切
依然会主导我们的岁月


雨水记（七）

我不知道  融化一条冰川
需要多少阳光穿过我的身影
我不知道
太阳 需要直射到经度的哪个点
才是春天的颜色
我不知道
需要怎样的风  
才能让年轻的马蹄踏进浅草
即使现在风还料峭
我不知道
乍暖还寒是你对我的任性
还是  我对你爱的太少

蚯蚓在泥土之下  寻找出路
小草要拱出地面
樱花  桃花 玉兰还在梦里
我在混杂旧年的树丛中 捕捉第一只为春天配音的虫儿
我们在等候 在寻觅 在祈盼
所有的花草鱼虫和我

静静的 酥酥的 浅浅的 凉凉的
一滴水呀  一滴油
在候鸟北归的翅膀上
在七九河开 八九雁来的歌谣里
在春雷滚过的山坡
该绿的绿了
该醒的醒了
想不醉也醉了
一滴滴雨水从天空飘落
沿着我的指缝
流进了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