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是一个路口，划着十字（组诗）
‖也牛


▋静好

有什么好惦记的
冰凌已挂上绝壁

跨过去了就不是深渊
阳光普照。茅棚里的竹叶青
散发出经文的香


▋无相颂

穿过一面墙
像穿过“本来无一物。”
那句偈

阳光普照
尘埃盛大


▋高处正好安眠

无根的风
拽住枝条奔跑

“以无所受，受诸受。”
赤条条的月光
是冬天下旬的倒装句


▋应病与药

蓝色，绿色，洋红色
都放在一张纸上。巴掌大的白纸

罗列着
圆形、椭圆形的药片、胶囊
像一群星星

虚空病了
风月施与它人间的药


▋旁观者

战争是医生策划的
战场是我

肉身。法师把它当成烦恼
可能的结果有二：
一、病毒从此消亡
二、战场坐化

但无论怎样
都是我的山河破碎


▋大地上

“虚空可以筑巢吗？”
叶子问，生存成了悬疑：

落下来，在卷曲的阳光下，叶子
盖住自己的阴影和昆虫
随缘往生


▋世间本无佛

阳光真好
照在雕刻师面前的一尊木头上

慢慢地
长出眼睛
鼻
子

多像佛啊：也眼横鼻竖。但它不是
它不是佛本来的样子


▋原来这样

我终于明白了
山中为什么常涌泉水

每一眼
都能看清月光的年龄。山里：
清凉，安静，安稳，寂灭


▋平常心

那株萝卜是幸福的
一分钟之前，被连根拔起

菜园子这个被竹篱笆围成的国度安宁祥和：
听天命，尽人事。即便扯出萝卜带出泥，也不粘
不滞，无烦恼


▋不谈缘起

说一蓬黯云是雪
显然不对，说北风是雪也不对
叫了一夜的木门，昨天好痛：

大寒节的尾巴
下雪了。下到门前，下到我们的油菜地里：
世界的裸体
有新时代的快感

今晨雪霁。天空亮出底牌
虚明的空气里清寒像薄纱：真相
大白


▋劫后余生

一些雪被迫停在了红梅枝头
剩下的人还在赶路

这是
因为一种什么样的因果？老年人
成群结队地归去

不应该凋谢的：
风前也落
月下也落。盛大的梅花照亮平原。白天是一个
路口
划着十字


▋觉

睡觉了
睡就是

不问睡于何处
不问中午还是夜晚
睡

躺下即睡：清醒地睡去，睡清醒过来
是觉


▋破迷

雪想过
为什么要下吗？瓦想过要怎么把雪
弯成一片片弧形吗？

盖在屋顶。烤火的人
抱来一堆木柴
蓬在院坝里，让一根细瘦的火柴
弯下腰

“嚓”的一声划燃。木
和柴慢慢消隐，吐露火焰。木柴没有体会过
人间清寒。火焰的温暖让你
享受了一个冬天的
美好：

傍晚，你看见木柴接受火焰那一刻
有过短暂的迟疑


▋坐在门前

看水流成小溪
弯弯曲曲
而过。知道水的归宿并不是大海
是低处

你家的房屋
坐北朝南：海在东边，水往西流

抬头
你又望见水，从对面的庐山飞流而下
知道了水都活在当下
低处是世界
平直是功德


202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