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的纪念

哨音结束的时候，西南一隅的天空

也没能躲过羊毛似的雪花

有人试图用一支颓废的笔，美化失效的药方

只是穷尽所有修辞

都不及一篇训诫书发人深省



风不再替上帝发声。无法消融的泪水

在哀伤的河床开出孤独的小花

遍地经幡兀自忏悔。当真相不再是唯一述求

活着抑或死去，都需要一份良知说明书

重构坍塌的天空



              十二月

仿佛是一夜之间，薄如蝉翼的雾

封锁了所有的消息

没有谁相信，阳光会在一场大雾里迷失



江水寒。风的鸣咽

让岸边黄桷树的肋骨喊冷

十二月，万物在不断破碎的天空

留下未知的后遗症



               这个冬天

小寒之前，风编织的谎言像童话

羊群走出围栏

越过南北分界的秦岭，把一片片雪花

撒向狼烟四起的旷野



草木替人间活着

这个冬天，寺庙的木鱼声像

安魂曲。阳光渐凉

味蕾失调的羊群，目光空茫



              天凉了

天凉了。两岸的三角梅还在开

鸟鸣举着空无一物的天空

梳理被风隐去的疼痛



从不言语的香樟树是另类

撑一把漏光的伞

三年来，一直盯着江水

生怕一眨眼，水中再长出利器

割破一尾鱼回乡的梦境



                 一只鸟放弃了飞翔的渴望

午夜时分，我把电视新闻里不断重复的文字记录下来。一个字

一个词地抠着，想找出一副配方

治愈我的失眠症



但我失败了。这陡峭的十月

绵延的大雾让一只鸟

放弃了飞翔的渴望。江水冰寒

银杏树交出了金黄的袈裟、果实

而北风还在吹

加深了我日复一日的焦虑



我喜欢午夜时分西山钟楼敲响的钟声

怆然，但明亮。秩序隐于黑暗

淹没线下的瓦砾

原谅了江水持续冰冷的呐喊

佛前的莲花，却无意

与我一低再低的卑微，达成和解



                一只鸟儿悲伤，需要足够的勇气

今日小雪。阳光翻动着金黄的银杏树叶

影子落在地上

像此刻零乱的句子，这诗歌的药片



无法叫醒灰烬样辽阔的梦。电视里重复播放

冰川瘦小的骨骼，一壶早已煮凉的茶

像自恋的神，独自舒展。小雪了



树上那只落单的鸟儿

目光弯曲。没有一个好消息属于它

就连悲伤，也需要足够的勇气



               大雪下在别处

又是冬天了，没有谁会在意

日渐深重的雾霾。这年月，荒芜

覆盖内心的荒芜



一江孤独的大水拖着绵延的山峦行走，悄无声息

喧嚣，是落日背负的使命

而用思想取暖的乞丐，看蚂蚁抬着神谕

跌荡起伏……



入冬了

南方以南的大雁固执如岸边的顽石一一

大雪，下在别处



              车到兰州

多年前，听兄长说起过兰州。兰州夜里的沙尘

黄河大桥上的灯火



我相信，如果有远方。那一定是流淌着

绵延的苍凉。诗意是后来者的诠释

但这并不影响想象与现实，隔着纸张一样厚的落差



车到兰州时，是早上十点多。兰州上空的雾

像一件轻薄的风衣。从穿越秦岭开始

每见一条河流

我都在问

这是不是黄河？直到车真切地驶上黄河大桥

浑黄的河水滔滔而来

那一刻

我像个流浪归来的孩子，内心的波澜

瞬间高过了堤岸


             纸上河流

整整一个下午

风在吹。吹皱了一颗落日的忧伤，却没能吹皱

泛黄的宣纸上，一条走向清晰的河流

以及河流两岸，被冲刷过的事物。绵延起伏的山峰

辽阔的平原，最接近尘世烟火的太阳。有一刻

我听见了隐隐涌动的涛声

看见白云驮着的山川

与河流赛跑，羊群远牧。至于传说中的青铜剑



战马，是后来发生的故事

权欲与掠夺，瘟疫与贫富，真理与谎言

也是后来的。但我从不怀疑

这个下午

一条纸上的河流，曾经是那么真实地存在过



             我把分行叫断句

明明是过了雨水，我依然感觉这二月的天空

雨

一直在下。

有人说

至暗时刻，写诗是可耻的。而我把分行

叫断句

也是可耻的。



如果我封住笔端的舌头，对发生的视而不见



不喊出疼

更是可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