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

小时候，枕着黄河睡
梦里，也汹涌着浪涛拍岸的声响
外边雨下得越大，爹越往外跑
常常十天八天不回家
回来身上不是泥就是水
有时纱布缠着，带着红伤
娘抱怨，没倒在战场上
要倒在这地方
爹说，这里就是前线，就是战场
我问娘，爹是什么官？怎么没有枪
娘背过脸，防汛指挥，背驮，肩扛，筑坝，打桩

爱喝酒的人

我的心目中
爹很伟大
当过兵，打过仗
后来到地方
直到“四清”还佩着枪
偶尔回家
对我总是笑
胡茬子挺扎人的
他爱喝酒
从未醉过
他说醉汉都是借酒发疯
上了战场
看你还醉不醉
老子也喝多过
枪从来没有打偏
一鼓气端了敌人的老窝

人民卫士

一身粗布衣
一辆破洋车
上山下乡风雨里
车子常扛着
搞镇反，抓敌特
三反五反讲政策
青红帮，白莲教
会道门组织还猖獗
一方平安胜利果
日夜操劳又奔波
忠诚卫士好党员
年年评劳模

夜校

我上学，爹也上学
同一个学校，同一口教室
我上初级，他上高级
我上课在白天，他上课在夜里
他在坯台上写，我在窗台上看
里面许多叔叔，也有阿姨
还有的戴着眼镜，耳朵掛着绳子
爹用我的铅笔，面前几片草纸
但他写得认真，像用很大力气
那天的课文是《田寡妇看瓜》
看样子爹听得仔细
下课了，爹收拾纸笔，摸摸屁股后面的铁器
等大家全都走出教室

我得奖了

随父进小城
母亲务零工
替人洗衣被
腰酸胳膊疼
偷空捡柴草
米少野菜充
小学距山近
常攀摘野杏
铜元捣成窝
研磨做凹镜
向阳可点火
乐意小发明
父亲发现后
教育又提醒
动脑动手好
安全勿乱行
山林防火灾
宣传同学中
回校登板报
校长颁奖红

为了那个梦

我老了
老辈子的初心不能老
他们在看着
你们在干着
孩子们在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