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和善的清风扭动着柔软腰肢
从石桥上款款而来
仿佛一个风情万种的古典领舞者。
两岸水灵灵的灯光
开始在江南的河面上跳舞。
琴声是咿咿呀呀的小船
荷花开后，莲子微苦
它们多么像人间的相思
刚给明代的青砖镀了月光
又给清代的黛瓦涂了薄霜。
我躲在明月高悬的梦里
唱了一首《西塘曲》，两只蝴蝶
就像西塘的女儿
左边的打着灯笼，右边的提着风玲。
她们慢慢往西塘的人家里飞
我慢慢跟在后面
我的长裙飘飘，似乎误入了仙境……

二

翻开石皮弄这本善卷
春夏秋冬就有了姓氏：唐、王、陆、赵。
我没有推开那些深宅大院的漆门
而是在一处苔藓旁蹲下来。
这些活得卑微的江南小插图
看上去有些羞怯
仿佛一首古诗的句读
乖乖地呆在五言或七言的后面
不发一言。我缓缓起身
往高处注目，蓝蓝的一线天
仿佛系在我风筝一样的灵魂上。
命运之手缓缓地放
我缓缓的飞，向着西塘深处……

三

西园宜听涛，宜坐忘。
古树太高了
红尘几百年也没有爬上去，而月亮不同。
月亮是天上的鸟巢
孵出来的小星星
一会儿在长廊里，一会儿在凉亭里。
我和柳亚子
被流水写成了两首诗——
一首，是白皮松
另一首，也是白皮松……

四

流水是五福桥的知音
二百年了仍不离不弃，它们愿意一同老去。
有时候流水也会低声细语
为五福桥更名——
雨后，桥是虹桥
七夕，桥是鹊桥。
而五福桥始终把流水叫成了时光……

五

我在西塘给多年前的我写信：
这里有八面来风
有九龙捧珠，你来了
我在花窗后面等你……
整整一个上午，我从西街走到塘东街
我在等你
我走得慢，西塘比我还慢。
慢时光哦
仿佛绣花鞋走在石板路上。
最后一站：塔湾街
我步入雁塔禅院，寂静入心。
该往回返了。
这半生，所见皆色，所见皆空。
我从西塘这面铜镜中看见了我：现在的我
正给从前的我
写一首诗，诗的结尾都是省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