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独上西楼

1
好久没有下雨了
山上的竹林
如父辈额前的黑发
不知何时
枯白了几处
白从季节干枯的皱褶

2
屋后的小井
井水刚好没过鱼背
够那几条不大的鱼
提心吊胆地遛生活的弯

3
想起最困难的那几年
妈妈起早贪黑
把山上地里田间
屋里屋外所有的活全承包了
我们老的老，小的小
几个读书的，在外工作的
都帮不上妈妈

4
妈妈煮饭洗衣服打猪草
天刚微微亮
就必须做好我们几姊妹
急着吃了还要带去上学的饭菜
上学的山路弯弯曲曲，又长又远
那段日子啊弯弯曲曲，又长又远

5
还是妈妈
半夜点着昏暗的煤油灯
斩猪草煮猪潲喂一窝小猪仔
还是妈妈
担忧学费愁解决温饱
这些，总是日复一日

6
妈妈总是黙默地
承负着生活最基本
却无法与人叙述的
极度干旱的压力
我们如小井里的鱼
井水再干涸一点，鱼背就会
露出水面

7
看着妈妈机械般重复
拿起扁担扦担锄头
挑起柴火，红薯与火土灰
戴上斗笠披上簑衣背上喷药器
妈妈的衣服破了又补，补上加丁
妈妈在生活的武火与文火间
被两面夹击与煎熬着
怎么翻面如何反转
都是另一种烧烤

8
那时
没有人谈理想
妈妈把所有的箭放在弦上
为我们拉满弓
妈妈弯下弓一样的腰
面朝黄土背朝天
为了我们能够多上几天学
为了我今天能多写两个字
年复一年

2023.02.01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