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们争相交出时间
或长或短
交出医保二维码
如交出最后的底牌

2

向器械体现诚意
我们先后交出躯干和肢体
交出毛发和体液
血液是给人世间最后的信物

3

不到万不得已
我不会透露白细胞
不会透露培养皿的菌落
以及它们和熬夜，暴饮暴食之间的联系

4

到现在，人们开始谈论交易
怎样用房子换取健康
用车子换取时间
再用时间换取幸福
即使换来的只是喂食的
一刹那

5

疹断书过于狭窄
容不了一个生命的通过
有人交出呼吸
家人交出了最后的哭泣

6

我们开始忏悔
包括打牌、抽烟、喝酒
包括慵懒、三角恋
和那些莫名其妙的做法
以及不切实际的想法
医生站在一旁
像接纳一个将要皈依的人

7

在肿瘤病房
轮椅折叠
拐杖折叠
病床上的人也开始折叠自己
同时装入晦涩的目光
和时间的阴影
像准备出发的行囊

8

边绑胶带
护士小妹问我姑娘多大了
我回答后
她说还比她小一岁
整个扎针的过程
不显疼痛

9

想给医院提建议
把西边的门窗都封上
然后，大家排队
看朝阳

10

如果有可能
可以在墙上多画一些犁铧
水车、锄头和簑衣
即便是野茅草
有些病会不治而愈

11

那时候
父亲每年进一次医院
然后是半年、季度
一月、一周
生命，正与时间背道而驰

12

新生儿科传出的哭声
大于或等于
传出的笑声


13

茧被再一次咬破
白色的土壤里
生命萌动

14

用时间哺乳时间
用生命陪伴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