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历的年底，有人问我有无归期
他说老家的青竹覆住了未融的残雪
而岭南的阳光，总是来的不合时宜
我把目光向西北一千八百华里处延伸
家乡沟渠里的枯草，燃烧着照亮了天空
野地的坟茔黏着黄昏时送灯的身影
我抖落了落在肩头的几颗碎尘
在这将过去一年的最后一天，盘点着流年
给我的收据，再把自己从颠簸中叫醒

这一年几万里山路的峭峻沐风栉雨
我往东奔或西突，只是为了在
必经的道途中搭一座能不惧风雨的草亭
有时在路旁小憩，有时于水边打尖
有时疾驰而过或在星空下发一声叹息
如跛行几年进京赶考的惶窘举子
也如裸露臂膀赤足逆行于河流的困踬游子
而一年来来来回回的霜雨雪风
都裹挟着被囚禁的时序摁进了双鬓

今天，我期待家乡的天空再下一场雪
让雪将这没有归期的人，堆成一个雪人
再让雪人替他，一直被钉死在家乡平原里
雪后的天空澄澈寥阔，远处湖畔风吹送
有的时候曛暖，有的时候冷冻
吹到岭南的风，捎来了一些家乡的音讯
譬如那个钉在平原上，还未融化的雪人
譬如雪人那颗在春风里，快被融化的内心
在融化的内心里面，又跳动着怎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