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这个词
我从很小开始就听说：
它是语言生长的基本方式
是脚底缓慢结合的秘密声音
（类似于泥土、汗水和骨骸的混合物）
是把文字刻在骨头、青铜和竹简之上
播进田畴后发芽生长的一种作物

它的舌形依赖土壤的浸润而获得神性
通过诗歌与骨灰被放逐的悲呼
形成巨大的情感的陨石坑
经由无数为国捐躯的名字
完成一次又一次的滴血认亲
它证明了我们基因的形状不是螺旋而是河流
在血管和月亮的涨落里指溯时间的迷宫

它是我们不断摧毁又重建、失去又赎回的家产
它宣称长城里的斧钺已被玉质的纹理所取代
而它带给我们的美丽已经过战争的整容
在宫殿被铲平的大地上鸡犬安详地行走
细小而美好的愿望像金黄的稻粒铺满晒谷场
它是生殖崇拜至高的也是最后的咒语

但是，祖国这个词
我从不敢大声呼喊
我害怕喊一声，就引来无数僭越的手
想要顶替它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