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玛依油田


克拉玛依油田辽阔宁静
林立的采油树
不停地朗读大地和天空

油井仿佛深不可测
钻井工是世上最神奇的人
他们能把岩层深处的秘密掏出

那些秘密深藏在亘古洪荒的地表下
钻井工为它们凿开了宣泄口
黝黑的它们欢呼着喷涌而出

我怎能不百感交集
在浩瀚的克拉玛依油田
一名钻井工让日月星辰都俯身于荒原


独行罗布泊


还要有多久
才能抵达楼兰古城

还要有多久
才能看得见清泉或驼峰

砾石沉默
沙蜥沉默，风也是静止的

所有的景象都纹丝不动
暴裂的阳光灼不痛无声的虚无

我必须用有限的文字
记录下我目击的这一切

倘若我不致敬苍茫的罗布泊
我必死于蜂拥而至的平庸无聊和羞愧


感谢与致敬


谢谢你们，北鲵、河狸、扁吻鱼
谢谢你们，野驴、北山羊、小狐狸
还有你，翅膀强壮的白肩雕
还有你，享受孤独的阿尔泰雪鸡
你们不曾拒绝我闯进你们的乐园
在你们的领地里
你们用美丽的肢体语言
向我表达了欢迎的姿态

必须向你致敬，普氏野马
必须向你致敬，塔里木马鹿
还有伊犁的鼠兔、吐鲁番的沙虎
当然还有罗布泊的野骆驼
在苍茫的戈壁、望不到尽头的沙丘
在高高的雪山、被风吹皱波纹的湖泊
你们的每一次奔跑或游弋
都释放出生命的激情和张力

我知道你们从不抱怨什么
即使发出娇嗔也会被风吹灭
你们也不去等待什么
所有的幸福与灾难、新生与毁灭
都比不上日出后的喜悦、月光下的宁静
我想让世界以最合适的视角观看
自由可以给生命赋以怎样的葳蕤
爱可以让新疆大地上的你们怎样光芒万丈


高粱


我们必须有发达的根系
我们的秆必须粗壮
我们的果实必须是红棕色的
我们一生都喜爱温暖和光明

你奇怪我们的圆锥花序
为什么会让主轴裸露
那是因为我们对爱的表达
从来都是如此的直率

大雁高飞，小虫低吟
风吹原野，浮云舒卷
我们自带光芒的身体
在秋天金色的阳光下恣意燃烧


以邻居的方式


我们是胡杨、红柳、梭梭、甘草、沙棘
我们是芨芨草、碱蓬草、骆驼刺、罗布麻
我们是最能忍受干旱、荒凉的伙伴
我们以邻居的方式
共同抵御漫漫长夜里的孤寂
在大漠戈壁中
咀嚼风沙的滋味

有时被掩埋，有时被践踏
有时被裸露，有时被遗弃
我们可以逼退漫天的沙尘
也常常任由暴雪狂风的侵欺
我们长长的根系在地下探索未知
赤诚的忠贞在枝叶上倔犟地跳荡
无尽的旷野迷失不了生命的方向


一粒玉米


无意中摸到一粒玉米
随手放进水杯中
我的天啦
它竟然在我的遗忘中发芽

它有因主人的怠慢而愤怒
更有因春天的回归而欣喜
那小小的淡黄色的芽
写满了太多的委屈和向往

我小心翼翼地将它移植进泥土
它回报给了我嫩绿的叶苗
它与我和解，给我灿烂的微笑
让我从此珍视起那些貌似卑微的美好


孔雀河


从博斯腾湖溢出
闯过铁门关
任性地流到库尔勒和尉犁
在大漠戈壁中
肆意狂草着爱与忧伤
把最难表达的孤独
注入广袤的罗布泊
在那里，孔雀河要去寻觅
她苦恋已久的大地之心


慕士塔格峰


在喀什，在帕米尔高原
我的目光投向了冰山之父
投向了慕士塔格峰的皑皑白雪

仰望它时，我一言不发
我觉得此时所有的语言
赞美、感叹、议论、评价
甚至稍微粗重的呼吸
都是对它的冒犯或不敬

万山堆积雪
积雪压万山
我想为慕士塔格峰献上礼物
可半生已过，我依旧两手空空


莫乎尔牧场记事


霍尔果斯莫乎尔牧场
一匹黑骏马与我对视良久

它对我简易的装束好奇
我也无法对它叙述人生的风雨

正午的阳光十分写意
黑麦草狗尾草萱草录制着苍穹的心声

骑手驾驭着它奔向牧场深处
响鞭把风抽成了阵阵花雨

奔驰在辽阔的莫乎尔草原上的黑骏马啊
用刚健的蹄子谱出了一曲悠扬的牧歌


防风林


它们有着发达的深根系
一棵挨着一棵
一棵爱着一棵

它们心手相连
抵御风沙的侵袭
涵养地下的水源

只用一个眼神
就能给彼此传递温暖
迎接更大的挑战

只用一阵婆娑
就能斥退来犯的沙浪
护卫绿洲的梦境

如何赞美它们啊
我只是柔弱的枝条
拂不去英雄群像的尘埃


在伊犁听夜莺啼唱


我所听到的夜莺啼唱
来自于伊犁河边的一片苹果园

被夜莺啼唱引发失眠的
除了满地的月光，还有迟开的苹果花

她倒卵形的花瓣挂在小枝顶端
犹如待嫁的新娘试穿婚纱

夜莺、月光，苹果花互相唱和
试图把旷世寂静化解得无影无踪

我从这片苹果园走过
伊犁河水倒映出这个夜晚的秘密

云朵悬浮于朦胧的天空
夜莺把同样的甜蜜置于午夜的遐思


作者简介：曾毓琳，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东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了诗集《风尘旅人》《苍穹之下》《大地之上》，散文集《有一个美丽的地方》《横店的四季恋歌》《星光下的绚丽绽放》，学术研究专著《横店传奇——横店影视城发展的探索》等20余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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