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石头

石头的前世
一定是光洁圆润的
宝玉

后来被雨淋
霜雪冻，阳光暴晒
风鞭子抽打

再美好的事物
都会被时光践踏成
粗糙难堪的一面

现在它，原谅了风
原谅了雨，原谅了闪电

早已习惯和这个
看似与它毫无关联的村庄
相依为命

2、母亲总是抬头看天

似乎总有一片乌云
在头顶，飘来飘去的

刚刚还晴空万里
突然就哗哗下起雨来

这老天不靠谱
母亲总是抬头看天

总担心乡下的老屋子
会不会又漏雨了

拔节抽穗的稻田
会不会又灌满了洪水

来城两日，母亲
总抬头看天，闹着回家




3、他们是这样抗疫的

和城市一样
我的村庄
也遭新冠病毒团团围困

咳嗽的咳嗽
喷嚏的喷嚏
流鼻涕的流鼻涕

发烧的发烧
咽痛的咽痛
肌肉酸痛的酸痛

好像他们还不知
这叫新冠，会传染的
让城里人恐慌的

咳嗽了
就服点桑叶
枇杷叶之类的

流鼻涕、发烧了
就捣点姜水
蒜头水，服服

不像城里人
吞下一大堆药片
躺在床上诚惶诚恐养病

而是跑到工地、田里
挥汗如雨
他们，就是这样抗疫的

4、要写就写乡下的

母亲知道我写点文字
就叮嘱我
要写就写乡下的

写喂养我们的谷粒麦粒
写填饱肚子的番薯木薯
写庄稼地里的蔬菜瓜果

写她亲手摘下的
能够换来生活费用的
一片片茶叶

写一只只鸡蛋
对，就写写她们
能够给你们换来纸和笔

如果没啥写了
就写那头猪，一年下来
就是一年的学杂费

你爸，挖煤的
就别写了，丢人现眼的

不过，要不是他
挖点煤，赚点钱
你那老病可就没法医了

偶尔，我也写些城里的
母亲总是嚷嚷
城里有啥好写的

无非是车多人多骗子多
一次肠梗阻
还割掉了她两年的积蓄

如今母亲已不在人世了
就遵照母亲的嘱咐
要写，就写乡下的

顺便也写点野树、野草
因为只有它们乐意
年年陪您长绿开花结果

5、幸福

坐在阳光下、接受暖阳光照晒的人
多么幸福
在草坪里啄食阳光的小鸟
多么幸福
风不断翻晒阳光，流浪的风
多么幸福
花朵突然从草丛里探出头来
总给人间意外的惊喜
无忧无虑的花朵
又多么幸福
一头牛静卧在河边草地
慢慢反刍时光
多么幸福
小河流带着她的鱼群
缓缓流畅、有惊无险
又是多么幸福
高烧过后的晚霞
慵懒而又陶醉闭上眼
多么幸福
能够把人间的幸福
无意，带进它的梦乡
又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6、一只鸟在天空中飞翔

一只鸟在天空中飞翔
是多么危险
老天都俯下身子骨
瞪着它不眨一下眼

一只鸟在天空中飞翔
是多么危险
一座一座山峰都昂起
吓得铁青的头颅

一只鸟在天空中飞翔
大海平静如常，仿佛
胸有成竹，飞得再高
也飞不出自己


7、消毒

阳了以后
坐过的凳子
她要消毒
握过的杯子
她要消毒
把写好的诗
发给她
她说这个
不用消毒

8、我家那条黑毛狗



是父亲到四十华里外
远房亲戚家买来的

刚买回来时，不声不响
大家都猜它是条哑巴狗

父亲怕它还不习惯
给它最好的粮

比如那时难得吃的饼干
有空就带到山上遛一遛

刚买进来时
总遭邻家狗围攻、欺负

结果被它咬得全身是血
落荒而逃

黑毛狗平时就蹲在屋背
可谓恪守尽职

遇到有人拿我家的东西
就咬着对方裤腿不松口

一次，一只老鹰冲下来
就要叼走我家一只小鸡

黑毛狗猛扑过去
老鹰被迫丢下小鸡逃走

那年头，政府组织打狗
邻家狗一条条被打死了

可我家黑毛狗
总能冲出，重重包围圈

有一次，被围困在水田
我们都为它捏一把汗

可它像箭一样直射过
把打狗队员冲倒在田里

第二天晚上回来
拖着后腿，一拐一瘸的

父亲心疼，就给它敷药
给它最好的肉食

后来父亲生病
我家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父亲决定把黑毛狗送人
送给一户有钱人家

父亲怕它寻回来
就用黑布蒙住它的双眼

可第三天又伏在家门口
又累又困又饿的样子

父亲既心疼又纳闷
四十华里山路，怎么摸回来的

一边摸着它、给它食
一边骂它犯贱有福不享

后来父亲去世，黑毛狗
七天七夜不吃不喝

蹲在父亲坟边，垂泪
仿佛也懂得尽孝、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