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寻觅

这次，我又隔了好几年才回移民家乡
弟弟家加宽成混泥土院坪一下子
聚满了乡亲，大家一起握手问好迎坐敬烟
忽倏，我像恍然发现，我母亲呢？
深秋薄暮寒意瑟瑟，以往她老得知我回来了，
虚弱的身子笼在穿旧了的军棉大衣里
拘偻的身子霜风像能吹倒似地
早从对面山嘴竹林小径沧浪地移下来了
热天，我还没来得及上她那山里小屋
她苍苍白发瘦弱的身影颤巍巍地
也早出现竹林小路上了，我记忆里
只有香港回归那年，她穿了一件印有
纪念香港回归图案的T恤衫外，往常总是
不知穿了多少年的旧榨蚕丝老式大襟衣衫
还没至院坪就喜出望外大声叫着我的乳名……
记忆里母亲慈爱的呼喊、让我一下惊醒了
我再也听不到她老的声音了啊
她老谢世已整整15年了，而且
纷繁的人世间总是演绎着这样无情的悲剧：
天下母亲无私的大爱
总是引领儿子走向未来成熟
而天下儿子无尽的怀念
寻觅母亲的足印，总是止于虚无 ！

   2  小屋

母亲生前住的三间土屋和一杂房披晒
还是父亲移民来时住干校房子改的
矮矮的，镜窗红瓦，山山绿荫环合
屋后菜园平整，比邻鸡犬相闻
父亲故后她老就一直没搬至弟弟家新屋
独住这儿，她生前和儿女们常说过：
这儿园子近没多劳累，年年菜蔬瓜果吃不完
这儿猪栏好没多本钱，抱抱胖猪娃跳欢欢闹
这儿出屋门就是山，柴火伸手就是一背篮
山里真尽是宝贝，去松树林里捡蘑菇有时还会
捡到一窝灵芝……母亲多喜欢她的小屋
有一年还自飞来一抱蜜蜂一直住到父亲逝世
那年月小屋坪外四时花香香蜜嗡嗡
老两口乐得仿佛自己就是山的主人
爱用家酿谷酒入蜜与邻居亲朋好友共尝，
父亲过世后，黑糊糊墙壁上镜框里的老照片
和年深月久也全磨光了烟熏黑了小屋里的:
旧小木桌小木凳土碗柜子，角落里的农具镡罈
墙上挂的茶叶塑包，吊着长长的待客的熏肉
靠墙的柴火地灶烧着白铁壶静夜的轻轻吟唱
低矮的窗台上闪动的星光月色朝晖雨雾
户外树荫竹影、云淡风轻、飞鸟鸣虫……，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和父亲一生一世农家
艰辛与共苦乐与共扶持与共的纪录和见证
是萦绕她生命里一支支永远无忘的歌啊
她怎么舍得离开呢 ？然而-第二天清晨
我去凭吊，见如弟弟说的已推平栽树
一片丛丛新绿、晨风轻轻 摇曳
我站住望着、不胜怅然似，许久才像恍然醒悟：
这已不是母亲的家，她老谢世后
安葬在大山内水库東侧西向山麓，墓联写着：
“温泉之乡贤良母，长眠青山翠叠中,"
她老生前安居对小屋爱
也与青山长在 ！
                              
                               20221  11   初稿
                               2022    11   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