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东坡

大江自顾苍茫
雪浪拍岸
轰响一曲新词的前奏
而那人负手东向
山月娟娟
静听，呜咽箫声 
以昨夜三更，雨
在老柏树的节拍
喁喁低语

真的是已灰之木了么
醉翁言语在耳
治蝗抗洪
好文章写进履历 
但汴州一直暗藏刀光
黄州添了白发
一条堤岸留给钱塘
心安处是颖州扬州
抑或荔枝与羊蝎子入诗的
惠州？ 
至于儋州 ，挥挥衣袖
袖底只剩一抹斜阳依依
平平又仄仄中辗转
就算捡尽寒枝
皈依仍是未知数
那影子注定
孤独 

当一镜湖波潋滟
灰鹤戛然掠舟西去 
那是谁
风吗？快哉千里
三万六千场宿醉 之后
自彭老山 
蓊蓊郁郁中，读取
一点浩然 

或江心数白发
就这样，一根一根
迎向秋云，迎向
斜阳
更迎向西北
蠢蠢欲动的
那颗星 

努力笑着打理浮生
也笑着把年少疏狂炖一锅老汤
于是，黄州名片一面
赤壁涛声吞吐呛眼的杀伐
一面慢火少水一碗美味
以东坡命名 
但周郎故事竟满是嘲讽
乱石逼仄天空
而那熊熊大火烧过
此刻，连灰烬都冷了 
坡头曳杖声 
或只属于一帧瘦瘠背影
西子湖，留也留不住
岁月静好 

也无风雨也无晴 
纵拾起泥上指爪，人在山中 
此刻，不知迢迢江南
梅雨之后
当年渔蓑是否晒着太阳 
像苍颜老者，视线里
竹外三两桃花 

楼台不复旧时模样
碑刻也耐不住光阴剥蚀
纵是一梦常州归来 
铜琶铁板 与谁
说当年醉话
诗人的家呵我的异乡
阶前，窗边，檐下
酽酽旧时光千重万重涟漪
我在下游
且追问：秋凉几度 方消却
一肚子
这不合时宜？ 

2022.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