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小时候，爸爸说王公救过打越南的乡里人
那战士身上带了他母亲在王公面前求来的符
子弹飞过来的时候，就让他身上的钢水鳖子（水壳）挡一边去
我作为当年的证人
听的时候，仿佛看见钢水鳖上闪闪发光的神力

我离开故乡三十年后
新闻上说，东斋的讨海老伯陈办，一天里救了五个人
救的人，活了四个，三个大姑娘，一个小姑娘
报道过于简洁，那主持人说的多，好像救人的是他
陈办伯只说：一听人呼救，我赶忙出海
我们这样的人，见到了，不救，做不出的

镇里没有宣传好人的电视台
只有个半公益的自媒体平台----大埕乡情
老黑带了两个女孩子到海墘去
一个陈年的红泥大炉子
木麻黄须须的叶子烧起来好干净
大红泥炉子的老婆----一口32公分的大铝锅紧闭着嘴
陈办伯体贴地添着火，体贴地说：孩子们在外，我老人就随便了
说的时候依旧仿佛理亏

又几年
我跟母亲说，我明天要去写一个人
妈妈说：那老人走了
我一惊，心有不甘：这么好的人，怎么会

我于是坐上高铁----奔驰的铁马
一路洒下不平：好人不寿，他究竟功劳是王公的四倍
而且，王公是三个人（三山国王），陈伯是一个人
王公救的是男人
陈办老人救的是能生人的人

列车穿过深隧道，百度，惊见
看起来总有些干瘦、难为情的老伯
其时，已经被命运偷偷扼住了咽喉
那恶毒的，先对淋巴下了毒手
又一点点收紧老人救人的身体

老人的儿子说，下海时，已经做了化疗了，没有力
怪不得，老人当时说：第五个人有近二百斤，我只好呼同伴来相护
可惜，脸发紫，拉回来，人工呼吸也救不活，唉，孩子哇哇地哭
老人说的时候，好像理亏

我写诗的时候
陈伯的儿子说：想起来一年总要救一二个人的

哦，这样的人，是真的向大海征讨的人
是真正的讨海人
这样的人，用尽力气救人，所以说不出英雄那样有力的话语

我今日，也无从表达他的功劳
我于是给他建了个碑
用尽我心中的一整座山：
大泊山
永远擎立在老人征讨的大埕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