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新年就要到了
回首一年的辛劳
无论是满意、无奈、还是遗憾
丝毫没有影响
在外奔波的人们回家的脚步
朋友们
这是一个团聚的日子
一个五味杂陈的日子

昨夜
在亲友的朋友圈里看到
小时居住的窑洞
被冒着浓烟的钢铁巨人
压的千疮百孔
可以想象
窑洞前面的土崖、山坡
儿时的乐园更加荒凉

时间像姑娘脸上的皱纹
悄无声息
却总能给人一击
谁曾想
一代人的骄傲
三代人的记忆
竟如此短暂、如此凄凉

六十年前
在这贫瘠的高原上
忙完生产队的任务
已是明月当空
贫穷的人们
没有时间休息
更没时间欣赏那时爽朗的夜空

夜里
这片土地像醉酒的公牛
横冲直撞
撞得洋镐，铁锹叮当作响
两轮手推车吱扭吱扭
男人们喘着粗气
挣扎的声音里充满激情，充满希望
从那时起
古老的黄土塬上
出现了耕读传家新式的家居院落
人们有了各自居住的窑洞
有了灶台、粮食、磨坊、深不见底的水井
当然，还有一片独属于女主人的菜园

犁地、耕种、收割、储藏
看似简单的四个词语
却是世间最粗糙的砧石
磨掉了纯朴的农民整年的光阴
磨弯了坚强的农民硬朗的脊梁
交完公粮
依然不能果腹
越来越多的嘴
依然不能餍足

活泛的年轻人
背起行囊
陆续走出狭长的村口
像落叶随风四散
飘向远方讨寻生活
但是，每当新年来临
小小的村庄定会格外热闹
锣声、鼓声、祭拜声
风声、炮声、酒宴声
总会听到
“谁家的孩子发了财
谁家的孩子坐了牢
谁家的姑娘嫁了有钱人
谁家的男儿领回一个没有彩礼的新媳妇儿
……”

每一个新年
总是一次新的洗礼
伴随洗礼而来的
是村庄里冒出的四合院
红砖、红瓦
高墙、大院
像大雨过后的红蘑
满塬，满野
娇艳，垂涎

新的岁月啊
像把烈火
席卷高原
慢飞的人
早被灼伤
遭人取笑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
早已成了历史
钢铁巨人的兄弟们
展开铁臂
在田野奔跑
惹得年迈的耕牛哈哈大笑
“瞧，这个时代多好！
生来劳碌的我们
也能获得自由”
(—失去重轭的耕牛没有料到
自由之后，已是卤肉)

自由的时代阳光普照
人们涌向更加自由的城市
工作、恋爱、置业、成家……
自由的高铁越来越快
落寞的村庄越来越远
红色的烟囱越来越瘦
像个失独的老人
思念着以前日日相伴的炊烟

阳光牵着河水漫步
人们由西向东追逐
秦汉隋唐宋元明清
一路走来
直至大海
但愿这新的大海
能给复兴的时代
一个完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