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

作者 黄慧

所有的珠宝
最初无名无姓 无父无母
被宇宙深处冥冥之中
一双充满智慧的手
放在同一个血脉盒子里
带往中国
孕育十个月
从不同的子宫里
被不同的时光取走

我先被时光取出来
之后十余年
你们接二连三被时光取出
纷纷落入红尘
汉族这张网
把我们捕捉在一起
放在同一个父族母族姓氏树下
我们戴上汉字姓名的王冠
各自在祖国同一个家族相逢
互称兄弟姐妹
仿佛前生相遇过

家族血脉树高过日月
消融天地精魂 熬出世间骨血 
同一碗骨血汤里
漂浮着几个汉字姓名 
有我也有你们
一树血液混着日光流淌在我的身上
我长出满身毛发 和枝叶
以及十八岁的远方 和诗词
一树血液混着月光流淌在你们身上
你们长出满头长发 和花朵
以及十七岁的风月 和茫茫太平洋

你们跨过太平洋
抵达另一个天际线
在得克萨斯的沙漠里
勾勒一千零一夜的东方梦
你们跨越爱琴海
抵达午夜时分的柏林和巴黎
在尼采的石碑和德勒兹的书信里
寻找命运的箴言
白日
你们坐在美国公园和欧洲古堡的长椅上
用汉字写下一封长长的信
深夜
你们躺在太平洋和大西洋之间
用汉语推动贾宝玉的石头
滚动出一夜的梦话

梦是花火 是一树的血脉在歌唱
人是潮水 是一树的血脉在呼应

我在东方写下一首长长的诗歌
把你们的人生镶嵌其中
祝福此生的血肉相逢 命运无涯

等到来生
我和你们再相逢
不知道你们戴着新的姓氏王冠
是否还认识此生的我

家族的木舟上
我还在和你们在一起划桨
血脉河涨潮落潮
无数个古老的汉字姓名
在河水中沉沉浮浮

家族血脉树上 有无数个新的姓名在出现
在生长
那是你们的青春在开花
那是我的诗句在印证

黄慧写于2022年11月27日，值江汉冬雨，油城暮下，满城血脉，点烛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