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现代化、城镇化中的中年回乡
春节回家,多少有些形而上学
就在二弟弟极像爸爸身影地要把一楼的排门合上
我侧身向外去,二弟弟体贴地:我也去
不用,你去睡
这厚道的弟弟又反复地说好,好
转身过电信所、信用社、小桥头
从前斜转的小坡道已经磨平顺、不觉
乌妹姐尽量向后样地蹲坐在向东的墙角
与闪烁的路灯一起检阅面前的苹果、大桔、山东梨
看见我:弟啊,你返来,阿弟(孩子)有返无
我:无,要考研哩
沿溪取西,左边的摊子极尽年节的喜气和排场
与比平时扩大了一倍的大埕相称
所幸一切红色的贺年货不似早市的海鱼飙升几倍
右边的溪水可能不知我的到来,像将要媳的夜灯
近沟墘村的铺头老了很多
惊见一个中年人坐在柜台内
而一个屈成九十度的老妇人左手提桶右手执个红扫把
成为我近乡的标记
八角井已经牺牲多年,拍索埕已经转由仁添兄他们起厝,似有年月了
几个嫂子在腰佝榕拱成的弯下结了过于明亮的灯
也很红,因而,照见鱼虾蟹图纸及上面的纸币也很红
有个似红了脸、快要转为祖母样的中年妇人好像认出我来
我在她就要说:返来了,之时
迅速地转入三棵榕林的肚子去
护法老爷在有些暗的灯光和夜里,更像是真的
我祖父过身后,我那时只比我现在才长了十几岁的并不十分老的祖母
日日敬香不缀,风雨无误
我在广州读书工作,写信,电话,总说:旱厕夹道太小,雨天不要去
奶奶总说:好,是说,是阿公吩咐的
庙屋今天看起来比我儿时矮身,但结实
梁下加了块乌身的四字匾:鑑观有赫
门额上的石刻:山光水顾,依旧素身原色
西墙,我二伯公的名字打头:泰国,陈克达,公元1984年,一万二千港币
惊见南墙:陈耳仔,元宵,添灯,一百元
儿时,只大我几岁的人,是添孙了?
开耳伯的铺头已经打烊
屋里的潮剧声还清朗
像过早过身的小如姐----少彬妈、开耳伯的村里几乎唯一识字的爱人
对面新建的活动中心,一群年轻的人,昏暗中,架着个木板
闷葫芦闷
赌法让人想起三十年前
沟墘,我的出生之村
非遗,竟此般得以真正的传承
要进入生我的西屋时,下起了雨
乌铁色的风围围墙,过于宏伟的我二伯早先种下的龙眼树
压迫,侵入栅门前的弯巷,及我
二弟弟:大兄,落雨,给你送伞来
不用,快回到厝了
我说的时候有些仿佛
究哪是厝
怎故乡里还在老村落套多了一个故乡
隔天,又与二弟弟周转了一圈
从周厝祠向沟墘
问一个带孙的大姐(差点叫她:阿姆):怎么走?是理军家的屋?
拐弯向前,竟然走过头了
二弟弟:大兄,我们家
铁门外,我与南屋、西屋、龙眼树,对望
所幸,树上没有栖息一只丽云他们大厝上的极白鹭丝
转身过了圆妹姆家门口的栅门
细叔的楼屋转让给另一家人
里面再没有我奶奶的身影
我儿时种的西葫芦
我父母日夜饲养、寒夜里听见雨急起身为猪加草的猪屋
开耳伯笑起来比前几年滋润:来了
二弟弟过去递根烟
我说:伯您对玩钱的孩子怎不吼几声呢?
玩钱才兴!
是迎面向良校兄酒坊的绍兄
噢,好有道理!
返新镇区
阿木修车铺东头的电线上
一排灰褐的麻雀鸟密密匝匝
似难再挤多一只
似单脚抓着
休闲,圆身
微笑,慈祥
向东,看着我和二弟
每一只,都似从前某一家的老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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