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老旧的架子车
只剩下硬硬的龙骨架
静静地卧在破败的老屋里
杇败碎末影子样散落在地上
骨骼，车框架
像埋在黄地里的爷爷
血肉没了，骨架直直在伸着
这老车像爷爷的骨架
碎末是看不见的历史
是从土里挖出的几千年前的东西
和东西上附着的看不见的几千年的精灵

这辆老杇的车架陪伴了
家族中踩泥最深
骨头最硬的一代
当年  爷爷
没有行车证，也没有驾驶证
自由地驾驭着他
从出生一直拉到黄土里
襻绳勒入肉里，
泥黄的脊梁与地平行
头伸向天空
足插入黄泥
豆大的汗珠砸在脚面上
有时候
他疯子样拉着奶奶在黄土纷飞的路上
高速奔跑
惊得奶奶抓住车框
奶奶的秀发是一面大旗
指挥着的情人
更多时候
他燕子衔泥样把黄土的颗粒拉回去
那是我们一口口的吃食
从早晨到星夜
从年头到年尾
没有停着
从醒来到睡去
单薄的爷爷用瘦弱的架子车
喂养了他的子孙后代
个个高大魁梧

单薄的爷爷老去，瘦弱的架子车也老去
爷爷埋在黄土里
架子车卧在爷爷建的房子里
爷爷的肉入了黄土
爷爷的血流入我的体内
架子车的肉也入了黄土
只留下一副骨架
和说不完的故事

阳光从破败的窗子
钻进来
寻找几千年的密码
我站在爷爷的阳光里
面对的是谁的骨架
是爷爷的，车子的，还是许多年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