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尘世（组诗）

◇也牛


▌命

够得着月光
够不着一颗露珠

像尘世间所有圆寂的事物
安静
安稳
寂灭

冬夜穿上一朵赤裸裸的火
再脱下，像高僧荼毗，露出枝丫间
一片空白


▌流水

所有的石头都在打坐
怎么可能，把定中的情怀
告诉你

所有的生命都是一抹绿
搓搓就没有了

从流水的瞳孔里看过去
尘世只是一件刚刚晾出来的旧衣裳
岷江，把它又洗了一次


▌世界观

霜有轻重
高低，宽窄之分

落在枝条，被抓取，分别
呈现出黑夜里的
白

气温越来越低，黑与白
彼此示现


▌月光下

石头是村庄出走时
留下的
一枚脚印

捣衣女一次又一次叩问
饮痛的只是杵


▌后有

再辽阔
也不能让一只鸽子果腹，天空的空
是让它盘旋的

星星灭了
人民要醒来

养鸽人王二伯，不怕你
飞出边界。他手中的几粒米
足够让你转世


▌对境

饭菜好香
我嘴角里流出了体内的
水

激动时我眼角也会
流出我体内的水

我是一个走动的
大海吗？每时每刻，都从我体内发源
江河：我看见这些水并不卑鄙
但
都
下
流


▌生心

早晨阳光下
喜鹊一直在叫

樱桃树落光了叶子
我听见它在叫我
归去：

那么法喜，把我从一间肉身中唤醒
飞向对面的教堂


▌本来

梧桐叶落了
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梧桐叶落在屋顶
井台、路牙、沟渠，是它的因果
都刚刚好

圆满的是我不再说出一句：
随他去吧


▌虚明

风是方向，对于行走
路只负责提供崎岖

一生有多长，影子
就有多宽，但影子从不为荫庇辐射状的命根
而越涂越黑
巴掌大

一片梧桐叶子，在虚空
翻动霜降的经幡


▌觉悟

披着袈裟走路的人
一定不是身心幻垢之人

放下了
无修无整，像一颗念珠从尘世滚落
清净
圆明

那么轻
那么无住
无念


▌静好

有什么好挂碍的
冰凌吊在悬崖

跨过去了
就不再是深渊，对面有阳光唱诵，有茶
散发山水的清香

风，从胯下吹过
都是邪说

2022-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