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六首）

屋里灯火明亮，一个父子间
的话题，正在进行
早些年，更多是父亲在说
我听。现在反过来了
就像是我，不经意就成了伤害
父亲的那个人。这样一想
我把冒上喉咙的话
赶紧咽回去。然后起身
假装瞅瞅屋外的响声
而父亲，一边微笑，一边指着
监控视频：这会儿能有啥？
最多是一只蜘蛛
想结网了，事先敲一敲门
表示礼貌

烟花

新年似一条鱼，旧年
只能是一只虾
鱼把虾吞噬，不值一提
远处，村庄的轮廓
在夜色中摇曳
我又听见噼噼啪啪的烟花
升上天空，孩子们的快乐
像冬天的落叶
一些趋近腐烂，一些
埋头迎接风雪
而我身旁，趴着颤抖的小狗
他舔了舔自己的脚掌
钻进杂草，一股
呛人的味道
向着未来，瞬间漫开

河流

泛着波纹的流水
像婴儿的嘴唇，舔过
母乳之后，用舌尖的剧本
抵制月光普照的大地
春去秋来，我没过多跌宕
更没向清澈的人们
导演一丁点浑浊

汽水

我在衰老的年代
念叨不合时宜的味道
童年的脸谱，像水
膨胀的尸体冒着汽泡
玻璃瓶，一只一只
掏空成长的眼神
往故乡的方向，侧耳
倾听：我的余生
犹如草丛中的锈瓶盖
刚丢弃，立马又想
捡回来

蝈蝈

他们在庞大的叫声里
塑造静谧。在月光下
咬断爱慕者的头颅。他们
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哀戚，但不惭悔
他们把各自的洞穴，让给
斗争。让给我和你
牵着夜色笼罩的大地
碰碰触须，挥手告别

风筝

让风的手，拂去云彩
腾出干净的天空
让我们的脑袋，集体飞起来
还世界一片欢呼
让奔跑的孩子，跑出旷野
背影都留在原地
让纸糊的梦想，早春一样
在浮沉中开花
结果

麻雀

她坐在树枝间
梳理羽毛。像我坐在深夜
推敲一个词语
是的，所有的树枝
都结满诗意
所有的深夜，都叽叽喳喳
羽毛下藏有
一面镜子的她，坐着坐着
让我想起有一种美：
叫成群结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