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分析师（组诗）


黄明山



梨花开

梨花开。梨花开的时候
桃花也开
桃花开得红艳艳
梨花依旧白

梨花不知道是怎么白的
就像草，一不小心就绿了

梨花开简称梨开，或者白开
混合成空气的一部分
一眼见底
你看到时不以为然
你没看到时，杏花正抢着报春讯

落叶不是秋天的专属

落叶不是秋天的专属
春日里
雷雨骤停
城市的落叶旋积在道路两旁
构成另一种飞翔

清扫大地的人
三三两两
扫帚因为落叶而显得沉重
一一碾过时间的凹槽

我一次次校正对春天的看法
不仅仅是落叶
更多的隐秘纷纷形成
春秋之间安插一个夏天真的是好啊
生长的事物
呵护我们的短视

下一座桥梁

走了一些路。阴晴参半
貌似美好的时光
扯历一样翻过
风的絮语拂临起伏的唠叨
人间平坦
以回望的方式种下坎坷
不要辜负了那颗收获之心
山水是行程的约定
转眼又到
下一座桥梁

太  多

不要太多
太多了真的不好
快乐不要太多，忧愁不要太多
得意不要太多，等待不要太多
美梦进入盛花期
花朵展开风雨
玲珑剔透的鸟鸣一经叠加
就乱成一张糙纸

财富不要太多，聪明不要太多
牢骚、愤懑、诅咒都不要太多
对不要太多也不要说太多
说多了没用
不说大于说过
尽管这样，还是说了这么多

二月旋风

二月旋风多
随便一个阻挡或坎坷
春天的落叶就聚集了起来
以风作邪

都是一个个场面
场面上的事情场面大
旋风的漩涡顶起悬空的陀螺
飞入人们的注视中
你不看都不行

春风三千里
迟到的微醺常常会变本加厉
心头热火了起来
什么都是美意
你看，二月旋风似马刀
砍得落叶、纸屑和奶色的好奇
噼里啪啦作响

旋覆花

大雨滂沱的时候
我正骑着车举着伞想着旋覆花
想到菊的黄
以及变幻的向日葵

昨天我在中药铺为他人
抓了旋覆花
加陈皮，加木香，各八克
三合一，泡茶喝
五服中药锁定打嗝的小偏方
的确是茶到病除
不亲眼所见
我不会记住旋覆花也就不会想

雨越下越大
我披荆斩棘地想着旋覆花
浑身湿了个透
哈哈，透过雨帘，我想到旋覆花的黄
金灿灿，像阳光

奔  跑

跑步不算
一生能有几次奔跑
仔细回想吧
不会有那么多的
一次都不算少
奔跑是猛然间的全然不可预料
箭一样地跑
要命得不要命
在无选择中夺路
如果还有奔跑时看奔跑的人
以及比奔跑还要快的笑
那一定是
高于雷霆的炽情
与泪雹

疏密辞

说出来了没有意思
也没有意义
不说
一切都会有机会
满天的星斗不说话
只是把眼睛眨呀眨的

一眨一万年
依然依傍于分分，或者秒秒
我们一直以来相处甚欢
以自己为圆心

密而有疏，疏而不离
生长在我们周围的疏密
从来就是大地之上的草本忧伤
静。摇曳。枯荣有度
我们唱彼时的歌
听一切安好
看星空归来无恙

爱  巢

两只喜鹊，在我的眼皮底下
筑巢。透过阳台上的窗户玻璃
我的观察
不会惊动到它们

选择刚刚发芽的树枝
有嫩嫩的绿
和日渐生长的力量
它们分工合作
一种无法破译的配合默契
披纷在春分的雨意里

筑巢的过程漫长而具体
一只用喙整理巢形
接近它们自己看不到的圆
另一只在林地里寻找巢材料
通过几度停歇
带进施工中的巢坯里

两只喜鹊不多言语
充其量翘翘尾巴
有时它们各自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用不着担心
空的爱巢，有稳当的等待

香气分析师

住木材公司的人
个个都是香气分析师
木材的香
穿行于往事的氤氲
手感连着心
槐木香，柳木香，杉木香，榉木香
每个香程的半径都不一样
成料的木材
保留了树的完美破坏
树的隐秘，树的疼痛，树的未来
树与木隔着天堑
所以有通途
香气是完整的
包涵质地、年轮和秉性的分子结构




作者简介  黄明山，湖北潜江人。中国作协会员，潜江市作协主席。千余件作品散见《当代》《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诗刊》《散文》《文艺报》等报刊。作品获中国人口文化奖、人民文学优秀作品奖、《小说选刊》全国小说笔会一等奖、《长江丛刊》年度诗歌奖等。散文《寒冷的味道》《鸟语》、诗歌《小孩与桌子》等选入中考试卷、高考真卷及中学语文阅读教材。著有诗集《立交桥》《钢琴与排箫》《约等于故乡》《透过黄瓜花叶》、散文集《寒冷的味道》《墨绿的地平线》等十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