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舅家，还有碾盘上拉胡琴的老人
——关中童谣随感七首
文/柳望河

一、
“换皮袄”，那是脱胎换骨，新生命的诞生！
——“知了，知了”！

“知了，知了，
你娘穿着皮袄，
皮袄破了，
快你你娘换了”！
越是三伏天，
气候燥热，
知了越是叫得欢，
你也不知歇一歇！

我看过“金蝉脱壳”，
那也就是换皮袄！
并不那么轻松，
而是脱胎换骨，
那是新生命的诞生！
而人也可以，
像知了一样，
在蜕变中再生？

你听秋蝉的歌声，
原是爱的呼唤！
伴着秋老虎，
与鸟儿一起鸣奏！
一场连绵秋雨过后，
树叶被秋风抖落，
蛐蛐此起彼伏，
却听不见秋蝉讯息。

秋蝉也会产卵，
潜伏下来，
你也会冬眠？
等待春暖花开，
蝉会慢慢苏醒！
夏季是你的节日，
啊，你会重振雄风，
仿佛荡人心魄的摇滚！

“知了，知了，
你娘穿的皮袄”！
这童谣，由童年
一直叫到黄昏！
今年夏季酷热难熬，
而你的歌声依然洪亮！
让我仿佛回到故乡，
你看孩子们兴高采烈！

二、
“眉眉毛”多像！念着，我成了白胡子爷爷？
——“咪咪猫，上高窑”！

“咪咪猫，上高窑，
高窑上面有个桥。”
这童谣，伴我，
回到了童年！

那原野上，
伙伴在奔跑，
手里采来一把，
仿佛谷穗般野草！

啊，妈妈，
给我们编制，
“咪咪猫”！
啊，咬你！
我们念着童谣
追踪嬉闹！

咪咪猫，还是
“眉眉毛”？
啊多么像！
念着、念着，
我怎么成了，
白胡子爷爷？

三、
外出旅行、劳作，竟然背着自己的房子！
——“瓜瓜牛，犁地来”！

“瓜瓜牛，犁地来，
一天犁，三亩来”！

天气晴朗，小伙伴
在墙上，田野上，
捉到一只蜗牛！
把它放在石头上，
就拼命地喊叫，
耐心地等待！

过了一会儿，
啊，蜗牛，
终于探出头，
威风凛凛的触角！
左顾右盼，没有危险，
就开始爬行，悠闲自在！

蜗牛爬行，
会留下一道痕迹，
这就是它犁下的地！
我们拼命地喊，
看谁捉的蜗牛，
犁下的地多？

仿佛一条耕牛，
更像神灵活现的龙！
它外出旅行、劳作，
竟然背着自己的房子！
遇到烈日、暴雨，
就会躲进家里！
而它的触角，
可以“丈量”方位！

在田野上耕耘
在探索中前进，
蜗牛，神奇的精灵！
啊，上苍派来的天使！

“瓜瓜牛，犁地来，
一天犁，三亩来”！
这叫喊声，犹在耳畔！
老了，也成了蜗牛，
家也是我们的归宿！

四、
“牛儿还在山坡吃草”，嘹亮的歌声响彻原野！
——“月亮，月亮，光光”！

“月亮，月亮，光光，
把牛拉到场上，
场上没草，
把牛气得刚刚”！
在宁静的月夜，老人，
给我们唱响了童谣！

在打麦场上，
曾经是牛欢马叫！
那是丰收的季节；
一望无际的春耕中，
老牛身后浪花翻滚！
觅食的喜鹊，落落起起！

那绿草如茵的苜蓿地、
毛苕地，小朋友
摘豆角的田和地，
为牛马准备了粮草！
还有放牛的牧童，
在牛背上吹着竹笛！

农闲季节，这打麦场，
竟成了儿童乐园！
打猴的，滚铁环的，
打车滚轮的！
听老人讲古今的，
“牛郎与织女”！

这神话故事中，
老牛竟然会说话！
喜鹊会搭桥，
七夕夜葡萄架下，
能听到情话！

“牛儿还在山坡吃草，
放牛的却不知道那儿去了？
莫不是他贪玩耍丢掉了牛？”
这嘹亮的歌唱响彻原野！

注：①“田和地”，是小麦与豌豆套种的地。
②“打猴”，方言，即赶陀螺。

五、
勇敢者的游戏，在旷野上呼啸奔跑！
——“野鸡翎，叫马城”！

“野鸡翎，叫马城！
马城开，戴暗暗！
叫谁呢？叫王麻子
你个老贼呢！”
这似响马的黑话，
是关中孩子们，
游戏中呐喊的童谣，
兴高采烈，地动山摇！

孩子们手挽着手，不分
男女自由组成两个阵营！
两队之间保持一定距离，
整个队员齐声呼喊
甲队喊：“野鸡翎”！
乙队应：“叫马城”！
“叫谁呢”？叫
王麻子你个老贼呢”！

如果叫到对方队里，
谁的名字，你就
必须拼尽全力，
以百米速度冲向对方！
对方也要全力以赴应战！
如果你能突破对方的阵线！
就可以拉一个人过来，
如果不能突破就成俘虏！

下一轮乙队开叫，
甲队应！如此轮换，
直到对方只剩一个人！
队伍长者大获全胜！
这是一个勇敢者的游戏，
在旷野上呼啸奔跑！
又要紧密团结众志成城！
多少年过去了难以忘怀。

那部电视剧《庄稼汉》，
再现了《野鸡翎》的游戏，
观看后让人荡气回肠！
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大学生在操场上演绎，
学子们也是激情澎湃！
这是来自民间的体育，
让青春飞扬山呼海应！

六
枕戈待旦，对付豺狼要端起猎枪！
——“狼来了，狗来了”！

“狼来了，狗来了
老虎扛个腿来了”！
大人们着急赶夜路，
小孩子却拖拖拉拉。

这是大人的谋略！
孩子总是胆小的，
督催倒不如恐吓！
野兽们迭踵而至，
谁不急着往前赶！

“狼来了”！
这是小学一篇课文，
教我们诚实不说谎话！
失信于人就有性命危险！
狗虽然看家护院，
也会仗势欺人！

《水浒》“武松打虎”，
“三碗不过岗”！
他却喝了十八碗，
把猛虎活活打死！
《智取威虎山》
也有“打虎上山”，
那是杨子荣的英武！

现在狼与老虎，
都成了“保护”动物！
在密林濒临灭绝！
狗是家养的，
人们的忠实“朋友”！
当然也有流浪狗！

但是，在小孩子眼睛里，
这些动物，威风凛凛！
不可“招惹”的！
孩子不仅要“惧怕”，
更要给他们仗胆！
未来有挑战人生的气魄！

“狼来了，狗来了，
老虎扛个腿来了”！

我们怯生生来到这个世界，
这里并不总是祥和与宁静！
那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敌人依然虎视眈眈！
我们要枕戈待旦，
对付豺狼要端起猎枪！

七、
外公的褡裢，仿佛是个聚宝盆！
——“乾羊头，瘦狗头”！

“乾羊头，瘦狗头，
走你舅家吃啥头？
羊肉包子下挂面，
不吃不吃两大碗”！
端午节外公的褡裢，
仿佛是个聚宝盆！
粽子、香包、糖果，
还有装豆角的花过兜！

舅家是孩子们的靠山，
去那里总是欢天喜地！
不仅有那么多好吃的，
还有那听不完的古今！
诸葛亮怎么腾云驾雾？
党阁老的后人怎么败落？
那一次去舅家过干沟河
“把我哥背过去，才背我呢”？

舅舅是孩子心目中的英雄，
孩子们争论总是比谁行！
我的二舅，他是孩子王，
在齐家寨，打一条街！
在鱼池中，一个猛子扎下，
就可以抱起七、八斤重的鱼！
他是公社英俊的拖拉机手，
与烈火搏斗勇敢顽强的壮士！

大舅曾去秦岭深处清林，
在江河上荡人心魄的漂流！
养了两头威风凛凛的大洋马，
在田野上像飓风一样奔驰！
作务的红富士苹果文明乡里，
孩子在西安大公司叱诧风云！
在县委礼堂听过胡耀邦演讲，
“结婚坐大轿，人生一次”！

小时候每年要去舅家常住，
啊，那里是我的第二故乡！
这一次住舅家已经两鬓花白，
二舅告诉我，他们村里
来了一群野鹦鹉，每天黎明
在树上唱歌，而且唱得不重复！
还会模仿对面小学生上早操：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我留心细听，果不其然，
啊，那是最动听的天籁之音！
二舅喜欢交游，古道热肠，
兴趣广泛，手不释卷！
喜爱岳飞书《出师表》，
《德黑兰：伊朗之夜》，
仗义执言，奋不顾身！
在是一团火山，去是一阵风！

大舅为人厚道、不苟言谈
每次我们去舅家，他总是
蹲在客厅，笑眯眯的，
偶尔也会插上两句话。
两位舅舅，是很和气的，
他常常帮二舅务庄稼！
那次去舅家，大舅从邻居
给我买来鲜羊奶感人至深！

现在两位舅舅已经离去，
舅家的亲情仍然温暖如春！
像这奔流不息的石头河，
像这巍峨延绵的秦岭！
我总想再从田间小道上，
去一次舅家！经过黄家村，
范家垚，干沟河，齐家寨，
还有碾盘上拉胡琴的老人！